中年人也不再说话,幽静的园子里顷刻间只剩下秋虫的低鸣。
白衣丽人手腕伸向腰间,一抖腕,手中已经握住了一柄软剑。柔韧的剑身,雪亮的剑面,反射出奇异的浅绿,随风微微摇曳,宛如一支刚抽出嫩枝的柳条。
把软剑轻放在石桌上,白衣丽人开口:「请利大哥把这柄杨柳风转交到那个小姑娘手中。」她微微顿了一下,接着说,「至於怎么促成接下来的事,相信利大哥自有主张。」
「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喃喃的念着剑身上的铭文,中年人用指肚抚过光滑一如少女肌肤的剑身。
这柄摇曳生姿的名剑上,银钩铁划的铭文,写的偏偏是这么悲切的情诗。
「看来,你是下定决心了。」淡淡笑了笑,中年人把手指从剑身上抬开,「如你所愿,落墨,无论如何,我会促成那个结局。」
得到了保证,白衣丽人轻笑起来,侧身一福:「那落墨就写过利大哥了。」又婉丽一笑,「那么落墨先告辞了。」
微微颔首,注视着她清丽的身影消失在花木的掩映中,中年人终於低下头看着桌上的长剑,在嘴角扯出一丝微苦的笑容,喃喃自语:「从不心软么?希望你真的不曾后悔过,落墨。」
杨柳风,传说中能够克制帝王之剑王风的唯一利刃,在辗转流传了数代之后,躺在了他的面前。
微微的笑了起来,首辅府最得力的幕僚,被属下称为『利先生』的棕衣中年人握住三尺软剑,中指弹上剑脊,铮然有声。
起身握剑横劈,内力到处,青锋疏忽挺直,剑光急风过处,落叶枯黄翻飞,零落满地。
「所恨年年赠别离。」雪亮的剑光映着中年人的脸,映出了那张清癯的脸上隐含的悲凉,「这么多年了,还是赠别离……」
他起身把剑收在手中,走出小院。招手叫过一个站在门外的文士模样的青年:「远江,你去给冼血送信,叫他带着大小姐留在江南,不必回来了。」
拱手答应,儒雅的青年笑了笑:「先生,先前不是要罗先生尽快把小姐带回来么?」
「尽快带回来,是怕跟那个人纠葛太深,如今是惟恐纠葛不深……」回答着属下的疑问,中年人微眯上幽深的眼眸:「纠葛不深……怎么会成孽缘?」
笑着沉默了一下,被称为「远江」的青年文士又笑笑:「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不再跟他说话,中年人负手走开,他的很急,直到走得远了,还能看到握在他手上的长剑,雪亮而莹绿的淡薄光芒。
「杨柳风啊……」很轻的说了,一身白衣的青年淡淡一笑,俊逸的长眉微微挑起,「原来是孽缘。」
说完,也跟上中年人的步伐,消失在深秋的花园中。
挽出的刀光逼退最后一个敌人,徐来颇有些无可奈何:「我说,对付你的人怎么痴傻见长了?这几天尽派来些杂兵,闭着眼睛都能打发,我都快打瞌睡了!能不能来点有意思的?」
「大概是看派高手来也不怎么奏效,所以才拖住咱们的精力,以图后事。」轻甩手中的王风,萧焕把剑重新拢到袖中,随口答了。
「有种了面对面明刀明枪,最烦这种阴损招数!」为这几天不断捣乱的宵小头疼,徐来忍不住破口骂。
「的确让人心烦,」萧焕正拢着手低头若有所思,突然开口,「我好像想到,如何能让这帮人不再烦人……」
「当真?」徐来立刻兴奋起来,「那还不赶紧?我不是怕打架,我就怕打无聊的架!」
「说不准吧,试一试。」说着,萧焕抬头看徐来,「要麻烦徐兄去查一个事了。」
徐来痛快点头:「你罗嗦什么?还不赶快说是什么事?」
给他说的笑了起来,萧焕也点头:「好,马上告诉你……」
细细的说出心中的疑惑和打算,看着徐来皱眉认真倾听,萧焕的唇边也不自觉露出了一丝带着暖意的淡笑:身为一个并不见得有多深交情的朋友,徐来本可以置身之外,就算在伸手略略相助之后再退出,也没有什么不妥。然而他却留了下来,不管什么危险艰难,都留下来真心帮他,从未退缩。就连刚才的埋怨,恐怕也不是真的不耐烦,而是担心自己身子不好,被那些人拖累到,才假装的吧。
说完了该说的话,笑了笑,萧焕看着徐来的眼睛:「徐兄,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是我今生之幸。」
被他说的一愣,徐来随即皱起浓黑的长眉,眼角却还是有一丝赧然露了出来:「这话彼此明白就好了,说出来挺不好意思的。」
这次是萧焕听了他的话后,「哧」的一声,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