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苍苍-22
「萧大哥?」把手在萧焕眼前乱晃,苍苍注意到他刚才似乎把目光投向了门外,「你在看什么?」
夜色中的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萧焕笑笑,转头看苍苍:「我好像看到咱们要见的人了。」
「咱们要见的人?」苍苍有些困惑,「这里的主人?」
她在药店里见到萧焕之后,很自然的就跟着回了他们的客栈,接着又跟着来了这家隐藏在九曲街巷中的庭院,只听萧焕说过,他们来是赴约见一个人。对那个人是谁,又见他们干什么,没有一点了解。
「算是吧,」萧焕笑笑,尽量对她解释,「是我的长辈。」
「你的长辈,你还有在外面的长辈啊?什么王爷吗?」苍苍胡乱猜着,却显然没有一点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哎呀,这么久都不出来见人,不要管他了。」说着拉住萧焕的手,十分有兴致,「萧大哥你还没跟我讲你们碰到那些唐门的神秘后人之后,发生了什么?什么?」
她现在正缠着萧焕,要他讲分别之后,他跟徐来两个人的「历险」来听。
「后来……那些人就走了。」萧焕笑着,说话完全避重就轻。正在江湖上掀起莫大风波的事情,由他讲出来,平淡的宛如日常起居。
「啊……」失望的长嘘声,苍苍还是抓着他的手,继续感兴趣的问,「那么他们后来有没有回来?」
萧焕还是笑,再次好脾气的答着:「没有回来。」
「那你们有没有再撞到他们?」苍苍的眼睛还是亮晶晶。
「没有。」萧焕笑着摇头。
「你们有没有想过要找他们……」
一直在旁边听他们对话的徐来终於受不了这种不咸不淡的对话,出声打断苍苍:「小姑娘,听他讲话有意思?」
苍苍连头都没有回,干脆利索的甩出一句:「没意思,但是萧大哥的声音好听。」
徐来有点无奈的转头对萧焕:「萧兄……如今的小姑娘都这么直接吗?」
萧焕「哧」得笑了出来,立刻撇清:「这个问题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苍苍煞有介事的认真点头,不打算谦虚:「可能只是我比较直接而已……」
几个人说得正热闹,堂外就走进来一个白色的身影。
一身雪衣的刘怀雪笑着站在厅中:「三位好热闹啊……」他接着甩袖拱手,脸露肃穆:「萧公子,鄙教主有请。」
徐来和萧焕同时静了一下,苍苍倒是站起来,拍了拍衣衫,手还是自然的拉着萧焕的手:「好啊,终於见人了,萧大哥,咱们去吧。」
刘怀雪有礼的笑:「凌小姐,鄙教主要见的只是萧公子,还请您在这里稍等。」
「为什么只见萧大哥一个?」苍苍皱了眉,「你们教主又不是见不得人,多见一个少见一个有什么大不了?」
有些哭笑不得,刘怀雪只好解释:「凌小姐,这是鄙教主的吩咐……」
「你们教主很厉害么?把我们叫来摆什么架子啊?要拿身份压人是不是?皇族就可以高人一等了?」苍苍冷哼了声,立刻顶回去,她只知道对方是萧焕的长辈,还以为是什么皇室的长辈宗亲。
「凌小姐……」刘怀雪无奈苦笑。
「苍苍,」萧焕这时站起来,笑着拍了拍苍苍的肩膀,「没关系的,你在这儿等着我好了。」他又笑了笑,「我不会去很久。」
见了他的微笑,苍苍气鼓鼓的神气就缓了下来,不怎么情愿的嘟了嘟嘴,接着才向他点了点头:「……不准去太久!」
又轻拍了她的肩膀安慰,萧焕笑着点头。
松开拉着的手,让萧焕跟随着刘怀雪进到内堂,苍苍的目光一直追随到那个青色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深处。
她没有注意到,她身后的徐来在萧焕和刘怀雪离去的一瞬间,蓦然眯了眼睛。
眼前彷佛还留着刚才入内的一刹那,刘怀雪从他身边经过时递来的眼神,徐来暗暗握了握拳。
他跟刘怀雪的默契,早就已经到了无须赘言的地步,方才刘怀雪的意思,分明是「凶多吉少」。
教主终於要动手了么?她真的会下得了手?她会怎么办?
烦乱的心中找不到一点头绪,徐来抬头,正看到还把目光执拗的停留在回廊上的苍苍,不由笑了笑,随口打趣:「怎么?一刻也舍不得你萧大哥?」
「我不要再看他受伤,」出乎意料的,苍苍并没有跳起来和他斗嘴,而是静静的说着,「上一次看到他受伤的时候,我做噩梦了,梦到我把他丢了,无论怎么跑,都再也找不到。结果我醒来跑出来找他,就看到他和那个黑衣人在比剑,胳膊被伤流了很多血,后来还咳嗽得都直不起来腰。
「这次也是,我本来隔了这么久都没有见他来救我,气得不行,但是才见面,你就说他病得吐血了,我一下子就觉得不生气了。他没有来找我又怎么样?跟他生病比起来,简直一点都不重要。」
她说着,很认真的想了一下:「其实我真的打算再见面了不理他,也气气他,要等他好好求我的时候才勉强原谅他的。不过算了,我让他难过的话,我自己一定也会更难过,就像那次看到他流血,我不知道我怎么会那么难受。我宁愿上一百天我最讨厌的乐理课,抄一百遍我最讨厌的佛经,把手都抄烂了也行,也不要再看到他那个样子。我才只离开他了几个时辰而已……这次也是……我才只离开他了这么一个多月而已……」
她说着,抬头看着徐来笑了,「我害怕看到他离开,再去受伤。我那么喜欢他。」
她上一次对萧焕说「我这么喜欢你」的时候,夹在谈话里的,还有一只叫做小贝的京叭。那个时刻徐来笑了,拍着萧焕的肩膀笑得幸灾乐祸。现在她又这么说了,在灯光下微抬着头,晶莹的大眼睛中映出很亮的光,安安静静的说:「我那么喜欢他。」
挑动嘴角,徐来又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却很温和,他冲她点头:「不要担心,还有我。」
隔了大半个池塘和一面影壁,那些笑语声还是传了过来。
空荡的水榭内,陈落墨伸手挑亮了眼前的那盏琉璃灯,坐下等。
堂中的笑声里很快加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那是去邀请那个人前来的刘怀雪。堂内的人都沉默了一瞬间。接着声音又大起来,似乎是那个小姑娘争执着也想一同过来。
吵闹了也不算很长的时间,像是被一两句安慰说服了,那个小姑娘很快安静下来。
陈落墨不由得挑起嘴角笑起来:怎么可能会有小姑娘抵挡得了那种温柔?
含着淡淡笑意的唇角,柔和低沉的声音,当他亮如夜空的眼眸中映出你的身影时,你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
很轻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在门外略微停顿了一下,显出一丝踟蹰。
嘴角含着的笑意并没有收起来,陈落墨开口:「进来吧。」
明珠穿就的珠帘被轻轻掀开,随着细碎的响动,走进来了一个青衫的年轻人。
熟悉的容颜,温和的神情,那个年轻人走到灯下,抬起头笑了,语气恭敬:「母亲。」
母亲,他一直是这么叫自己的,记不得是在他几岁时见到他,那个秀气苍白的孩子在看见她的身影之后立刻笑起来,清脆的叫:「母亲。」全然不顾那时她正用杨柳风指着他父皇的胸膛。
淡淡的也笑了,陈落墨仔细的打量,叫他:「焕儿,你这次出来有多久了?」
「已经近三个月。」他马上回答,淡笑着。
她笑,继续说:「我看你脸色不大好,身子怎么样?」
「近来发作了两次。」他的语气依然恭敬。
她点了点头,用毫无担忧的语气:「那毒接连发作两次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你自己要小心。」
他笑着低头:「谢谢母亲,我会小心。」
一问一答,全都是很平常的对话。
「谢我做什么?」又淡淡笑起来,她还保持着那种平和的声音,「我也只不过是不想你在我没防备的时候就死了而已。」
脸上的笑容没有减少,那个脸色略显苍白的年轻人依旧用温雅的声音:「我不会死的,我还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