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还可以不管如何?」苍苍震惊一样的睁大双眼,「那么我是不是可以不管如何,随便抓住一个在场我看得喜欢的大哥哥,告诉他,以后他就是我的相公了,如果他问为什么了,我只用说『不管如何』就好了?」
她说得天真无邪,丝毫不显做作之态,身材相貌又娇小可爱,不会被误认为是放荡风尘,这话一出,千人石下立刻就有捧场的武林豪杰哄笑了起来。
尹南彤也不是口齿不伶俐的人,这一会儿却叫这个装傻卖乖的小姑娘搅得头昏脑胀,险些就要提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冲过去了,一张脸通红,气结:「你……」
场下群雄更加忍俊不禁,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早已所剩无几。
苍苍正得意洋洋的瞟着被她噎得狼狈的尹南彤,肩膀就被一只手温柔揽住,萧焕的声音带笑:「好了,苍苍,你先到那边凉亭里等着我。」
玩儿得正高兴,苍苍有些不满的回头,刚想说话,就听到前方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萧公子,比武可以开始了吧?」
说话的是从凉亭中缓步走上大石的一个中年人,略显清瘦的面容,然而他一步步走来,满场的喧哗居然一点点的止歇,直至鸦鹊无声。
江南四大山庄之首,苏州流云庄的庄主秦时月。
江湖中一向有着传言,如果四大山庄称掌法第二,那么就没有人敢称第一。显贵江湖的四大山庄,一向以各具绝技的掌法闻名,而流云庄主秦时月的蟠龙流云掌,是除去温昱闲的剑法之外,唯一被江南武林奉为巅峰膜拜的武功。
「秦庄主!」尹南彤的眼孔蓦然一亮,立刻拱手迎了上去,「得蒙相助,小侄感激涕零。」
「在我这里不用摆出这么一幅感恩戴德的模样,」丝毫不顾及石下的武林人士,秦时月冷冷淡淡的开口,「你也知道,如果不是这场大会开在苏州,我四大山庄连一根指头都不会出。」
尹南彤脸色蓦然变白,他握住手中的长剑,居然还能勉强一笑:「秦庄主之恩,小侄永记於心。」倒退数步,站在不会被波及的大石之下。
看着尹南彤退下,笑了笑,萧焕低头:「苍苍,去等我吧。」
明白现在不是留连罗嗦的时候,苍苍还是拉住了他的袖子,抬头看住他深邃明亮的眼睛:「我走开了……你不要再受伤。」
不久前在灵碧教分坛里那晚,他要她等着,她听了他的话,认真等着。等他终於出来,虽然还是淡淡地笑着,脸色却分外苍白。以为他没有什么,和他一同回到客栈,第二天一早她去找他,却看到他俯在床上不停咳嗽,苍白如雪的脸色里,透着一抹诡异的嫣红。那天他没能吃下去任何东西,喝一口水也要呛着吐出来,药丸也没办法喝,吓得她几乎要哭。直到隔天早上,在他身边守了一天一夜的之后,他才有些好转,淡笑着抚摸她的头顶,要她不要担心。当时她就红了眼睛。
眼眶一酸,差点就像那天一样,又要流出眼泪,苍苍尽量潇洒的甩头,主动松开拉着萧焕袖子的手:「反正我也帮不上忙,我去休息了。」
她说完,立刻转身跑开,人还未到凉亭,先就咯咯笑起来,活活泼泼:「各位英雄啊,我是凌苍苍,大家幸会,幸会……」
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轻笑——明媚到任何时候都不会寂寞,她似乎总是这样。把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转回,萧焕抬手,随意却绝不敷衍的行礼,唇角的笑容却依然没有散去:「秦庄主,久仰大名,荣幸之至。」
「你不必荣幸,」冷冷说着,秦时月垂手,漠然地站在大石正中,「我是因为迫不得已,才跟你交手,不像那位爱剑成痴的夏掌门,自己跑来要比剑。」
淡淡的一句话说完,他身旁居然有隐约的灰尘开始飞扬。如同被一道看不见的风吹起,大石上的落叶开始极慢的移动,越来越快的,随风移动的落叶,在平整的大石上分裂出条条沟壑,旋转着排列。
「嘁嚓」,十分细微的,一片正位於两条相邻的间隙之间的黄叶,从中间断裂开来,飞速的卷入风中。
无形的罡气在这一瞬间暴涨,秦时月缓缓劈出一掌,招式中规中矩,平平无奇。
随着他的手掌袭来的,是一片无形无色的烟尘。
在瞬间遮蔽了天空,刹那间天地之间,就只剩下这种纠缠盘旋的气息,如同蒙住了眼睛的漫天大雾。
让人颤栗的威压铺天盖地的袭来,矫若游龙,飞旋逼近。
气息越来越浓,也越来越暴烈,这就是天神的威仪吧,容纳於万古不灭的长空中的纯血神兽,踏风而来,暴虐的呜咽,却又温柔的回旋。
那就是龙,历经过红日初生之所,阳乌覆灭之地,鳞片生金,五爪如刀,展开的身躯,就是垂天的云。
罡风越来越猛,萧焕头顶一根被吹离了发髻的头发抆上旋风,立刻就被碾为齑粉。
只是一瞬,真气就逼上了萧焕的眉头,塞满天地的无形之风合而为一,在这比电光一闪还要短上千万倍的时刻,萧焕也出了一掌。
丝毫不投机巧的平平迎击,无论何样的招式花样,在这一刻都没有任何意义。
两掌相抵,无数的落叶细碎成粉末。
暴烈的真气交错中,那一袭青衣猎猎当风,不见退避,只有迎击。
他们交手的时间也许并不长,所有的人却都觉得,彷佛是过了一世那么久——一掌如电,准确地落在秦时月的掌心之上,微微错步,一再退避的秦时月,已经站在了千人石的边缘。
无论是什么样的比武,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被击落到台场之下的那一方,是败。
没有再还击,秦时月就这么站在大石的边缘,微眯上了眼睛,垂着手,再也不动。
良久,他抬手拱起:「惭愧。」
几乎同时,呼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台下的众人,才开始意识到:流云山庄的秦庄主……败了!
退开几步,萧焕也拱手微笑:「承让。」
秦时月不再看他,转身走下高台,步履一如方才,缓慢而尊贵,只是略微躬下的背影中,有着一丝落寞。
人群中,这才慢慢的响起了稀落的惊叹声。虽然早就听说有一个叫萧云从的年轻人破了温昱闲的剑法,然而那惊心动魄的一役根本没有任何人看到,但是今天,确是被无数人眼睁睁的看着,秦时月败在这个人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