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上下无数只眼睛盯着,士卒又剽悍难驯,吃空饷那是自寻死路。
至於如别地军队那般伪装成马匪劫掠,哪怕不坚壁清野,境内的马匪山贼也早给杀得绝迹,历任坐在金城将军这么个敏感的位置上的都是人精,没谁会做出养寇自足乃至自重的蠢事,毕竟最大的寇还是狄人,若是连辖地内的小匪都剿不了,哪个天子能放心将金城关交给他?
然而金城边军中每年因为剿匪立功升官的将士始终不乏其人,朝堂上的大人们对其中猫腻心知肚明,只要不是官军为匪,就从来都是装聋作哑。
至於那些剿不胜剿的马匪来源,只要往来大周和狄地的商队不绝,所谓的马匪就同样不绝。
这些商队做的大多是犯禁的买卖,哪怕后台如何硬扎,一样逃不过金城边军花样百出的压榨,若是机会合适,就可能化作某位校尉或者百骑长的军功。
其中的勾心斗角、权衡决断,集性命搏杀与庙堂捭阖於一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玩得转。
久而久之,不知被哪个天才般的疯子想出了纳血贿这种一石数鸟的勾当,让金城边军更加臭名远扬。
贺兰长春趴在金城关南面数里外的草丛里,望着北方那座让无数狄人勇士饮恨的雄关。
周围半人高的草叶上生满锯齿、锋利如刀,从金城关北一路向南蔓延,把上好的沃野草场化作了能让野马绝迹的“荒漠”。
“王爷,听说这座金城关里驻扎着大周最狡诈贪婪的将军和他的军队,其中有着堆积如山的财货、粮食和兵器,我们费尽心思才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他们身后,为什么……”
他身侧还趴着一个相貌普通的青年,皮肤粗糙黝黑,牙齿却异常洁白,头上大部分头发都被剃光,只在两鬓各留下一块圆形青皮。
贺兰长春扭头看向他的侍卫长兼万夫长,轻声道:“为什么不在王帐大军攻击北面时突击相对空虚的南面?不, 忽术赤,金城关无懈可击,咱们不能让勇士们在这座雄关之下碰得头破血流,那样即使能破关,也只会让王帐拿走大头。咱们撇下南原老巢,饶了那么远的路,连老东冉整支万人队的仇都顾不上报,可不是为了这样的结果。”
他指向南方,以一种悠远深邃的奇异音调说道:“那里,蓟州城,才是南原勇士该去的地方,你看,如今王帐的大军还没有将金城关北面那些碍事的烽燧尽数拔除,没有将金城关包围起来。这种情况之下,王帐里那些大人们根本不敢绕过金城关入侵蓟州腹地,而蓟州城也同样会放松警惕。”
贺兰长春的眼眸中洋溢着自信的神采:“只要咱们这支出其不意的偏师能迅速夺下蓟州城门,驱散那些战力逊色金城关边军不止一筹的地方郡军,咱们就能掠夺到足够多的粮食、生铁、工匠和奴隶!告诉勇士们,不要只想着金银、绸缎和女人,那只会让他们变得软弱!也不要担心南原,伯颜大巫和一个精锐万人队足够拖住朔方边军和幽州郡军,直到咱们满载而归!”
忽术赤露出了如雪山清泉般纯净的笑容,问道:“足够多?满载而归?那该是多少?”
贺兰长春也微笑起来,他的侍卫长可不是老东冉那样徒有勇力的莽夫,若是谁因为忽术赤的笑容而对这个年轻人心生好感乃至放松警惕,下场绝对凄惨无比。
他踌躇满志地回答道:“多到……能让我拥有争夺贺兰汗位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