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日早朝下朝,燕奚痕率先出了大殿,脚步匆匆就欲往宫外走。
罄冉今日未来上早朝,说是身子有恙,告了朝假。这是她入朝以来第一次告假不朝,燕奚痕心头担忧,脚步也没有了往日的从容。
可他刚走下诚干殿的高阶,后面便传来了尖锐而焦急的唤声。
“王爷稍等,王爷稍等。”
燕奚痕顿住脚步,回头去望,正见高全慌慌张张地奔下台阶,冲这边而来,神情似是万分焦急。
“王爷……皇上请您到橙誉园见驾。”高全顺了口气,忙躬身道。
燕奚痕一愣,蹙起了眉头。橙誉园……父皇病逝在那园子,后来母后便下懿旨封了那园子,皇兄何以要在橙誉园见他?
“可知何事?”燕奚痕沉声问着高全,迈步再次踏上了台阶。
高全一面紧跟,一面道:“回王爷的话,奴才不知。只是昨日皇上收到战国送来的暗报,心情便一直不佳,昨儿的晚膳都没有用。昨儿一宿折腾,皇上咳了一夜,似是一夜未曾睡着,奴才们也不好劝。”
燕奚痕眉宇蹙得更紧,脚步加快,挥手道:“不必跟着了,让高、杨两位太医到明泉宫候着。”
“是……”
橙誉园静寂而幽深,自从封园之后,这里除了每日负责清扫的宫人,再无人进入过。
燕奚痕走在葱郁的花木间,想着以往在这园中和大哥接受父皇市导的情景,只觉忧思难抑。
转过花廊,过了重仪门,一片清湖显露,粼粼波光,静美清明。湖边的凉亭中明黄色的身影负手而立,微微躬着身,显得有些萧务黯然。
燕奚痕渐渐停下脚步,望着亭中人陷入了思绪。流年换颜,时光椎人,当年他们在这凉亭送走父皇时,大哥尚是不及弱冠的少年,敏敏才呀呀学语。那时候他虽已知事,却不能为大哥分担朝政压力。
旌国新立朝不久,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父皇一去,大哥一下子变成了顶梁柱。朝堂风起云涌,大哥一力撑起,常常通宵达旦处理政务,操持军事。每日还抽出时间亲自指导他学业,督促他习武。大哥出生时母后被敌军所虏,营养不济,又受了惊吓。大哥出生身子就不好,再加上辛劳过度,便是那时候落下了一身的病。
如今他虽是能为大哥分担一二,可是却从未留意过,大哥的背影竟是何时脱去了少年清俊,多了岁月的沧桑。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传来,燕奚痕猛然回过神来,忙大步走入凉亭,轻拍着燕奚侬的背。
“这处风大,秋寒露重的,大哥怎如此不爱惜身子。”
他说着搀扶了燕奚侬,让他背风而坐,站在他身前,目光含着关切和怨怪。
燕奚侬又咳了许久,才渐渐压下不适,推开他搀扶的手,摆摆手道:“大哥这身子骨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奚痕,坐下来,陪大哥说说话。”
燕奚痕心知他是有话要说,便也不再多言,将朝服脱下披在他身上,坐了下来。
“你可记得,当年就是在这小亭中,我们送走了父亲。”
燕奚侬望向已经成长男子汉的弟弟,感叹道。
燕奚痕目光忧伤,点头道:“父亲走的很安详。”
燕奚侬叹息一声,又微笑了起来,略有感叹道:“是啊,当时父亲便睡在躺椅上着看我们,母后抱着敏敏,我便坐在这里给你读《芊已》。回头看时,父亲闭着眼睛,唇角还壮着笑意,我们都以为父亲只是睡着了。母后却望着父亲无声而泣,后来我们哭着想要摇醒父皇……敏敏那时还太小,什么都不懂,只嚷嚷着要奶娘吃奶奶。你抹了一把眼泪,上前便朝着她的小屁股狠狠拍了几掌,怒骂着“我让你就想着吃,让你不哭。”敏敏当即便哇哇大哭,呼着痛痛,母后也恸哭了起来。”
燕奚侬深深一叹,摇头道:“如今一晃都十六年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