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到山下去找他的,若是那时候她能存着一点妄想,到悬崖下找他,也许他们便不会这般各自孤苦多年。
罄冉轻轻摩挲着白靖炎的面容,心中酸楚难忍,她不想惹他难过,可是又忍不住想知道,微咬下唇,终是语调微颤地问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你去了哪里?”
白靖炎似是明白她的心思,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从衣襟上扯下一片方布,将身边落雪攒成一小团,包入布块,用布巾包好的雪团去敷馨冉红肿的眼睛,柔声道。
“先别急着问我,我虽然看上去吃了不少苦,其实不然。你别瞎想。这些上都是当年落下悬崖时留下的,当时我受了重伤,脸上和右臂由於没有及时得到医治,伤口了炎症,才留下了这么重的伤痕。我是男子,这些都是无碍的。你也知道,我是陆老将军的义子,当年是……玲珑在谷中发现了昏迷中的我,之后将我带回密谷,这些年义父和玲珑待我极好,我没吃什么苦头的。倒是你,小时候一直都是家中的宝贝,一下子离了我们,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受了不少苦吧?”
罄冉心知他是在宽慰自己,忙接过他手中的雪包,轻松一笑,将方才的郁郁悲戚压下,笑道:“靖炎哥哥忘了,你们都说我是人小鬼大,我怎么可能吃苦呢?何况我也是遇到了好人呢。那年离开庆城,我想到了父亲提过的黄石老怪。便到云荡山去拜师学艺,谁知道一下子便遇到了师傅。师傅很喜欢我,是个极为和善的老者,对我好极,我这些年才是没有吃什么苦呢。”
两人对视着,唇边皆挂着让对方舒心的笑容。忽而两人皆明白了彼此心意,相视欢笑出生,握在一起的手拉得更紧。罄冉渐渐停了笑,望向白靖炎。
“说起来,这些年我和靖炎哥哥离得好近,不过隔着几座高山而已,我们竟彼此错过了这么多年。”
白靖炎也不无感叹,叹息道:“是啊,我每年出谷前往战国寻你,都会从云荡山经过,真是苍天戏弄你我。”
“没关系,现在一切都好了。”
罄冉说着手撑地面站起身来,右手却依旧紧紧拉着白靖炎,将他往房中带,欢声笑道:“我都十二年没有吃过桃花酥了,我要好好尝尝靖炎哥哥做的糕点,看上去很好吃呢。今天可是我生辰,再不庆祝都要过了时辰了。靖炎,我告诉你哟,我也学会做松子糕了,虽然没有娘亲做的好吃,但是靖炎你一定赏我面子,来日让我做了给你吃,即便不好吃,你也定要鼓励我,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说很好吃很好吃的。”
白靖炎任由她拉着自己,听着她欢快的声音想起在耳边,他的唇角也笑意蕴气,沉浸入重逢的无限欢悦中。
两人都没有留意到,对面的院子中,一扇小窗也恰在此时悄然关上,悠悠传来的似乎还有一声轻叹,卷入风雪中,顺忽不闻。
……
今冬的第一场雪只飘了两个时辰,翌日天便大晴,阳光明媚,有着初冬温暖的阳光,亦如罄冉的心情,暖洋洋的。
可几家欢喜几家忧,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蔺琦墨近几日甚为不爽,心情烦躁到了顶点。
已经三日了,罄冉几乎寸步不离地和她的靖炎哥哥呆在一起,甚至白天引来众人侧目她也不管不顾。
大队依旧照原定路线前行,眼见正午已到,行在队伍最前的苏亮高高举起右手,示意大队停下午休。
蔺琦墨无精打采的勒紧缰绳,令马儿停下,垂着脑袋抚摸着大白的鬓毛,眉头不自觉拧在了一起。
“喂,讨厌鬼,你过来。”
一声清亮的女声传来,蔺琦墨闷哼一声才懒洋洋的抬头望了过去,正是燕奚敏卷起车帘冲他招手。
这两人本就不对盘,燕奚敏烦蔺琦墨,蔺琦墨也懒得搭理燕奚敏。
那日燕奚敏发现蔺琦墨竟然在队伍中狠狠地瞪了他几眼,今天这倒是许多天来燕奚敏第一天主动唤他,虽是称谓不怎么样,但是蔺琦墨却知她显然是有事情,虽是不想搭理她,可还是无趣的撇撇嘴,策马向她而去。
“敢问公主殿下,还本少爷何事?”
燕奚敏本也心情不好,现在见他爱答不理的,顿时一股怒气升了上来,蹙眉喝道:“大胆,竟敢对本公主如此无礼,你就不怕本公主将你赶出大队?!”
蔺琦墨抿嘴,这才看向燕奚敏,缓缓道:“我说尊贵的公主殿下,这里可不是你旌国境内,再说这好好的青国官道,也没有规定只有你旌国人能走得,我这麟国人便走不得了。即便公主您也许将来是要做着青国的皇后的,可您现在毕竟还不是啊,您哪,还是省省力气吧。”
燕奚敏本就为和亲的事情难受,此番听他这般说只气的浑身微颤,更加痛恶面前这张俊逸的面容,只想扬了鞭子在上面抽上两道血痕。可想到要向他打听的事情,她深吸两口气压下怒火,冷声道。
“你知道易青为何对那人那般好吗?”
蔺琦墨顺着燕奚敏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的大石旁,罄冉和白靖炎并肩坐在一棵大树下。白靖炎正欲解下腰际水囊,罄冉却忙递上了自己的,笑着摇了摇手中的水囊,冲白靖炎不知说了什么,两人相视一笑。
这种场景这几日看的还少吗?看的蔺琦墨眼睛都发红了!
蔺琦墨本就憋着一肚子闷气,这几天他每每往罄冉身边凑,次次都被她匆匆敷衍。眼见着自己心仪的女子天天跟着别的男人,还言谈甚欢,动作亲密的,他这心里跟猫抓一般难耐。
他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小气的男人,现在才知道做个大气的男人简直就是遭罪。什么叫自食恶果,他现在体悟的真真的。
前些日,他竟还主动去找莫之焰,提供给他同往青国的机会。因为他心中知道冉冉需要白靖炎,他自己也深受感动,为白靖炎对冉冉的一番心意。
他想着自己的终是自己的,尤其是对心爱的女子,更是应该处处为她着想,不能以爱为由,做不光明磊落的事情。再者他堂堂男儿郎,战场上风里来雨里去,难道在爱情面前却担心害怕了,连公平正面竞争都不敢?那可不是他蔺四郎。
可是现在他后悔了,前些天眼见着冉冉对自己已经不同了,甚至表现出喜欢来了,可是现在倒好!他这可真是高看了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低估了人家青梅竹马的感情。
眼见冉冉现在整日围着白靖炎转悠,他由三日前的吃醋,到昨日的抓狂,再到今日,早已到了爆发的边缘。他一会想要嘶吼,一会儿又摇头嗤笑自己小气,一会儿又忧心忡忡觉得自己现在明显处於劣势……如这般百种心思不知道在心中转换了多少次,在这样下去,不等到青国他就疯掉了。
此刻他眼望着不远处相视而笑的两人,眉宇紧蹙,双拳握起,眼见已是不愿再忍。
燕奚敏亦望着馨冉二人,半响不听蔺琦墨答话,不免冷喝一声:“你倒是说话啊!”
“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要问谁去!”
蔺琦墨本能的怒吼回去,不觉间声音竟是极大,吓了燕奚敏一跳,更是惊得正做着休息的兵勇纷纷盯了过来。
蔺琦墨见这么大动静都不曾让罄冉转过头来,只觉得更气,双眸已经是快要冒出火来。
“你凶什么凶!有毛病啊!那人不是你带来的吗?你不是说只是来给你泡茶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他给你泡茶喝?倒是昨日易青还亲自为他煮茶呢,我看两人相谈甚欢,那人怎么会是易府的花匠呢……”
燕奚敏被他大喝一惊之下亦吼了回去,说着说着却又泛起了狐疑,低估了起来。
“你还是想想你自己的事吧,那凤瑛看似温和,可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
蔺琦墨此刻哪有心思顾念燕奚敏,回头甩下一句,便策马向罄冉二人奔去。
马蹄声骤然而来,罄冉笑着回头,诧异的看到蔺琦墨怒气冲冲的策马而来,他笑容微敛,蔺琦墨已是提起马缰,停马身前。
他翻身下马,一甩马缰,便向罄冉走了过来,弯腰拉了她的手臂便将她拽起身来,二话不说向道旁走去。
“嗳,你干嘛啊?”
“我有话跟你说,来一下。”
蔺琦墨不由分手,拉了罄冉就走。罄冉一愣,甩了下手,竟是甩不脱他,忙回头冲望过来的白靖炎笑着挥手。
“我马上回来。”
身后的笑语更令蔺琦墨郁闷,握着罄冉的手愈发用力,扯着她便入了道路一旁的密林。罄冉被他揪的手腕生疼,唤他他竟也不理,只能脚步匆匆跟着他出了众人视线。
眼见他越走越远,罄冉回头望了眼,大队已经掩在了层层树木外,她用力一压手臂,使劲一甩,挣脱蔺琦墨的拉扯。
“你到底要说什么啊?赶紧说吧,这里就以了。”
蔺琦墨回头,松开紧蹙的眉宇,目光定定望着她,却一言不发,亦不知从何说起。罄冉见他直盯着自己看,又不说话,不免有些着急,眉宇微蹙。
“你倒是说不说啊,不说我可走了。”
她说着便欲转身,蔺琦墨一惊,忙错身挡在她身前,笑道:“我真有事儿,你等等。”
“那行,你说,我听着呢。” 罄冉止住脚步,重新看向他。
蔺琦墨来回走了两步,望向罄冉,双唇微动,急道:“恭喜你们久别重逢。”
罄冉一听顿时气结,不耐烦的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个?这话你前日都说过了,莫名其妙,我走了,一会还要赶路呢。”
蔺琦墨见她说走就要走岂能不急,这都三日了,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会儿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
他想也不想,右手已是探出,拽住罄冉。右手一个用力便将她拽后,双臂一紧困入怀中,紧接着俯下他欣长的身子,对着她樱红的双唇压下了头。
动作行云流水,准确无误,毫不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