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先行蛰伏,以待时机而已。
归无咎此刻又想到了一人。
当日有过一面之缘的腾蛇一族嫡传,腾惊。此人虽并未与之深交,但在归无咎心中也是留下了一定位置的。
按照道理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人劫道尊布下的手段,区区一位元婴修士,如何能够避过?腾惊也多半是身处方才千万浮峰中的一座,在雷劫之下彻底亡故了。
但是此人心识之妙,与里凫族箴石各擅胜场,不知是否有前知一线,事先逃过此劫的机缘。
……
亿万里外,一株玉树,宝光盈盈。
这珠脆嫩玉树,高不过三四丈,却辉光流行,莹润欲滴。观其形貌,似乎是一株梧桐树。
树下数人围坐。
其实若有功行精湛之人细心观之,便能发现这珠三四丈高的梧桐树只是一道虚影而已。但止观此影,对於此树本体的博大雄伟,亦能管中窥豹而见一斑。其镇压四极的浑厚本源,较之孔雀一族诞下八十一界的大桑木,似乎犹有过之。
树下围坐之人,个个光鲜亮丽,明洁如玉,金光起伏之间,几乎看不清其面容。只从气机上看,全不下於天玄境的修为。
这几人所围之物,一看便知其用途——
但又异常古怪。
此物是三尺多高,陶土所铸。说是水缸,苗条了些;若说是陶瓮,又稍微嫌大。
之所以说此物一观便知其用途,是因为这“陶瓮”四围之纹饰,正是卜筮之道的常用法门之一,因此可以断言,这是一件卜具。
但是卜算之宝,尽是有种种千奇百怪的阵盘、阵图、卜签、钱卦等物。水缸之形的卜筮之宝,却是前所未见。
水缸之内,有八分满的“清水”。
看着像是“清水”,明亮透彻。但又有一种凝固厚实的意味,更像是某种胶质,亦或是淡蓝色的水晶。
清水也好,水晶也罢,此物并非是彻底清澈无暇。当中一眼可见,藏着许多琥珀标本一般的内容物。观其形貌,大约相当於形状不规则的“小石子”。
细看这些小石子的分布,大致分为三层。
最高的一层,共有一十三枚。其中八枚居中,五枚居外,距离“水面”不过半尺上下。
稍次的一层,间隔了五六寸高,共有一十二枚。
至於接近水缸底部的下层,那数量就多了,宛若细小沙粒,数之不尽。
其中一人,伸手一点。
那位居最上层的八枚小石子,其中一枚忽然崩碎,然后被这瓮中的“清水”彻底化去。
围瓮而坐的五人,各自伸出一只手掌。一身变幻莫测、若虚若实的精纯法力,映照其中。陶瓮上的纹饰玄言,亦随之微微发亮。
煮水。
一刻锺之后,水声鼎沸。
好似凝固的胶质被彻底化开,原本那些裹挟正中小石块,也轻微的滚动起来,活上或下,摇摆不定。
又过了两刻锺,这些个“小石子”运转的趋势终於明朗。
位处最上层中心处的八枚小石子,毁去一枚,尚有七枚。此时七枚小石子当中,原本一首一尾的两枚——看形貌恰好是一方一圆——渐渐脱颖而出,又往上攀爬了数寸,几乎达到了将要毕竟水面的高度。
三层格局,并未改变;但是每一层的构成却发生了变化。
第一层唯有两枚小石子;第二层却是相当於扣除这两枚小石子之后,原来的第一、第二层的大半残余,共有将近二十枚。
至於第三层,与原先大致相同,只略微多出几枚从第二层跌落下来的零星碎石。
见到如是景象,施展手段的五人,无不笑逐颜开,伸手鼓掌。然后竟依次长身而起,围绕着这陶瓮翩翩起舞。观其行事,与十几岁的少年男女无异,全不像是天玄境界的上修。
只可惜,好景不长。
就像是弓脊受力弯曲,但是羽箭一旦离弦便会恢复原状。那陶瓮也是如此,待“清水”渐渐冷却下来,当中的小石子所处位置,又渐渐恢复了原状。
第一层,依旧是十三枚小石子,八枚在中,五枚在外的格局。就连事先被毁去的那一枚,也被不知是第二层还是第三层中的新浮上来的一枚石子所取代了。
第二层,同样是一十二枚。
尽管可以看出,这前两层二十五枚小石子,其中形貌已经发生了不少变化,与最初时不尽相同。跌落上升、颠倒位次,更替之数,大约占了将近一半。
但说到底,每一层的数目和格局,皆未改变。
围瓮而坐的五人,皆变了颜色,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其中一人道:“这甚么‘八正五奇’的格局,已经维持多少个纪元了?怎地还能稳固如此?”
他开了话头,其余七嘴八舌的声音也相继传来——
“只差一小步了。我先前就说过,破灭别家,作用不大。非得我自家壮大到那一步,才算突破界限。看来,这桩谋划还要抓紧步骤。”
“说什么共执牛耳,同为本届妖族领袖。但是到目前为止,为何仅我一家出力?须得催上一催才是。”
“此事也怪不得他们。这些懒虫醉心於‘三重九宫断界’之术,竟是把自己断迷糊了;俨然自成一界,落地生根,几乎便从大世界独立出去,气机也不相连通。眼下忙着经营两界相连的阵门,据说尚未彻底稳固。”
“他们不愿管事,咱们多劳多得,岂不甚好。再说,有巫道和圣教作帮手,实力也算不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