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幻却忽地面色一正,不苟言笑起来,又仔细端详归无咎半晌。
眸中神色也十分古怪,不知是赞赏,还是惋惜。
良久,才道:“好。很好。非常好。”
“无数个纪元,千万载流年。终於,等到了!”
一言既出,整个真幻间天地,忽然狂风翻涌,号声阵阵,追於无穷前古而来,通於千秋万世之后;一切阴阳、虚实,成住具象,无不反覆交错。芸芸一界,几乎瞬间濒至即将破灭的边缘。
以惊幻近道境的修为,似乎做不到如此程度;但是他偏偏就做到了。
归无咎上前一步,正要随口说些应答话语。却见惊幻一摆手,止住归无咎话头,自顾自言道:
“你於武道传承,有大功德,大因果。”
“你本身道行甚高,潜力极大。迄今为止,步步皆是登峰造极。如此,便也无憾了。幸甚。”
“天下间事,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也是极常见的。”
“在一处你闻所未闻的异域,曾有一位先古人杰。得气运,明天机,断玄理;袭七家之旧法,自开一脉真传。这一脉道法规模之厚,门径之深,不亚於武道传承。道统之内,先后得真流者,已有二十四人之数。如此功业,已不亚於一代道祖。诸法各道,与他地位相当之人,多半是怀抱道果、通彻十方诸界的擎天巨擘。可是唯有此人是一个例外——此人因入道过晚,错失一桩机缘。所以其本身修为,只得止步散流四品——也就是你我如今示现的境界。其后学人杰,乃是沿着他所开辟之路,完其法而遂其志。”
“我自然不愿意,让武道重新焕发生机的人,会是这样的结局。”
“说起来,你虽非武道之土着,要夺取这真幻间的机缘,的确要较子、午二印印主多费些周折;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又何必将这一桩偌大机缘,让於她呢?”
惊幻对於真幻间中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归无咎脑海中电光一闪,终於将前后情节贯通。
他的推断并无错误。
自己将仙道中“本命法宝”借法传授於甄蕊之时,真幻间内天地气象为之一动。如今看来,这一步的确是走对了。武道中极关键的变革,由此踏出。
所以惊幻言笑晏晏,振奋异常。
但是武道之幸,与自己之幸,似乎是两回事。他归无咎,极有可能成为一个“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角色?
归无咎的作为,是武道中一大变革的起点;但他自己却未必能够享受到这一变革带来的好处,并在与惊幻的斗法中战而胜之。
归无咎浮想联翩。
联想到出行之前,在上玄宫时,苏菜菜和秦秦对於甄蕊三人完法之后的猜测。
莫非甄蕊三人完功之后,真的会变成三座石碑,又或者三座金塔,承载一篇道文?
唯有贯通此诀,才有可能将惊幻斗倒?
然而此法诀极为深奥难测,归无咎虽是发其滥觞之人,也无法短时间之内修成?
但是法诀既成,将之留待於将来进入真幻间秘境的大有机缘之人,令其完法成道……
多半是如此了。
事情的原委,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
思忖良久,归无咎叹息道:“没有人喜欢为人作嫁。所以……我会尽力试上一试。”
在最终的谜底揭晓之前,归无咎绝不会放弃。
惊幻欣然颔首,大笑道:“我也希望你能成。武道在祖域本就只剩下这么岌岌可危的一隅。若能保存下来,那是再好不过。若能得之於你,用之於你,对於武道而言,何尝不是意外之喜?但是……终究渺茫啊。”
此时,姜敏仪调和气机已毕。纵身一跃,来到近前。
苏菜菜也如影相随的赶到,望着惊幻,眸中神色似乎既亲切又陌生,更有三分如临大敌。
二十载功行之后,姜敏仪尽得一界气运,内外相谐而无隙,已远非当日席乐荣以秘法强取、宛若身负重甲的状态可比。归无咎微一感应,心中竟也浮现出几分郑重。
若是不借用下一步的机缘,现在的归无咎,也未见得是姜敏仪的对手。
惊幻又打量了姜敏仪一眼,似乎大感意外。笑言道:“你将机缘让与她,也不能算错。介乎於内外之间……的确是很合适。”
“得气运之人,不如,你先来试试手吧。”
“和你的本命轮真灵联手!”
话音一落,姜敏仪面色陡然凝重,转身和归无咎交换了一个眼色。
归无咎微微摇头,正色道:“不必多想。惊幻道友只是与你随意切磋而已,胜负并不重要。成败论定,尚不是时候。”
姜敏仪面容一松,道:“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