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是的,如说仅属一时之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所以,他得定下心来好好的想一想。
苏天民重新坐到窗前,开始从头整理着紊乱的思绪……
这次,他奉爷爷之命,去黄山天都位找个人。找什么人,他不知道。爸爸只交给他一朵小玉花,说到时候凭着这朵玉花,他自然会见到一个人,见到那人,就自然会知到此之任务。
这趟差事,说来是恼人的,但是,爷爷的脾气一向如此,谁叫他有着这一位蛮不讲理的爷爷呢\。
也就是为着这个缘故,他来了开封,因为爷爷在临行之前吩咐他:“如非必要,最好绕道别走开封一带。”
您觉得没有必要么?民儿却认为大有必要!什么必要?没有什么,开封是座古城,不逛可借而已!
所以说,他这次从开封经过,纯粹是跟他爷爷闹别扭所致。
但是,没有想到,刚踏进开封城的第一天便碰上这件怪异事。难道——苏天民想——爷爷不叫他打开封过,便与这儿什么洞仙庄主,甚而就与这首未完半阕的洞仙歌词有关不成吗?
如说有关,关系又在什么地方?
苏天民摇摇头,他觉得如将爷爷叫他别走开封经过之用意硬与上述之洞仙庄主或者半阕洞仙歌词去搭上关系,实属不可思议之至。尤其是这半阕洞仙歌词,苏天民觉得没有重视的理由。至於那位洞仙庄主为什么要这样做,苏天民认为最好的解释莫如那位萧姓总管所说:那位乐大庄主手头上大概是太“宽裕”了!
不是么?在这儿,一字千金,几乎将半阕能嵌入“河过娥魔驼”五韵的洞仙歌词当天府宝籙般看待;而在关外,他爷爷书房中,同样半阕嵌有“河过娥魔驼”的洞仙歌词却给深深埋在废书堆中,自始即未受人重视过。
苏天民记忆力很强,先前在故宫大殿上,他脑海中便隐隐约约地浮动着爷爷书房中那半阕洞仙歌词,那还是他在三四年前看到的,原词是抄在一本词集的扉页里,他因为原词并无任何特出之处,当时看过也就算了,所以,他先前虽然有此印象,一时却无法记出全文。同时,最大的原因是,他这次是瞒着爷爷来这儿的,得到几万银子於他并无大用,万一“一举成名天下知”,“名”传爷爷耳中,可就够他受的了。因此,他当时不愿再追忆下去,而回到客栈之后,他为了考验自己的记忆力,他终於记出全文,细加覆按,“河过娥魔驼”,里面所嵌的五韵,果然一字不差,连排列之顺序都完全符合那位洞仙庄主乐云鹏的要求!
诗韵五歌里收字并不多,如说巧合,当亦不无可能,现在的问题只是,那位萧姓总管在当时脸色为什么会有那么一变?
苏天民思忖着,眼光偶尔重新触到院中那排盆景,一朵白色小花映入眼帘,苏天民一声轻啊,几几乎跳起来。
在爷爷交给他的那朵小玉花没有找回之前,他居然还有这份闲情逸致去想别的?真是糊涂!
苏天民心中一想到那朵小玉花,顿觉片刻也呆不住,当下向店家匆匆交代一声,再度走出平安客栈。
苏天民沿着午前走过的路线,眼扫地面,一步步向前搜过去,一直走到四海酒楼门中。没有,再回头。走完一遍,又是一遍。两边店舖中有认得他的人。这时都以惊奇眼光盯着他;更有几个好心的人凑上问他掉了什么东西,试想,苏天民能说什么好?最后,苏天民断定那只银夹一定已遭别人捡去,再找也是徒然,只有先回客栈,慢慢再想复譬之策。
苏天民走回客栈,天已微黑。他一脚刚跨入后院,耳中便传来一阵呜咽低泣。苏天民驻足凝察,最后发觉哭声是来自三号厢房,正是他那间一号房的紧隔壁。
苏天民皱起眉头走进自己那间一号房,侧耳细听之下,隔壁哭声似因极度疲累业已逐渐微弱下去。
苏天民不知道隔壁这名孜孜不倦人正遭遇着何种困难,颇想先喊个茶房来问问清楚,就在这时候,院中忽然响起一阵沉浊的脚步声。
苏天民探头窗外一看,原来是个喝得半醉的大汉。只见那汉子步履歪斜,手指捻得毕卜作响,口中则在哼着一些粗俗不堪的小调。
“大姑娘,在牙床,一心只把汉子想,哎唷唷,饭不思来荣不尝……”
苏天民不胜厌恶,正待缩回身子时,忽见那醉汉竟向隔壁三号房间一径走了进去,不禁微微一愣。
苏天民明白了。心想:原来是夫妇俩!做丈夫的不务正义,嗜饮如此,做妻子的自不免要背人吞声了。俗云:清官难断家务事!夫妇生活,是一辈子的事,别人管得了一时,却管不了一世,苏天民想着,暗暗一叹,立即息下招呼茶房的念头。
没有想到,那名醉汉入房不久,隔壁房中传出一阵出人意外的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