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
苏天民又跟那伙计鬼扯了一通,接着仍自栈后拐出。
苏天民走出大元栈,缓步再向钱府走来;苏天民走着,走着,人离钱府愈近,心情也就愈沉重!
昨夜,那名少女锦儿说,她听得很清楚,小楼卧室中,有个女人在抱怨钱大官人,不该那么久未去老太爷面前走动!
现在,他的构想获得证实:钱府根本早就没有了什么“老太爷”!
此地所谓“老太爷”,无疑系指武功业师而言。姓钱的实际乃武林人物一名,表面却以世家公子自居,同时,一般妇人皆多不愿夫君出远门,而小楼昨夜那位女人却以夫君人疏师门为忧;这种种,又意味着什么呢?
以想像得到的是,那位什么老太爷,平日对待门下弟子,必然极为苛严,如某一门人疏於通问,也许会招致某种可怕之后果!
苏天民突作大胆假设:妇人口中这位老太爷,会不会就是平遥天王府的那位公孙老魔头呢?
苏天民一念及此,也不住打心底升出一股凉意。
假如他料想不差,这座钱府,即为变相之另一洞仙山庄时,那么,他与黄衣锦儿昨夜之行动,很可能早已落入对方监视之中!
这是一种可怕的推断,如不幸而中,那么,他,苏天民自己,以及那对神秘的祖孙,目前之处境,就可说危险到达於极顶了!
现在,只有一件事,苏天民仍觉甚为费解。
正如昨夜小楼中,那妇人所担心的一样;假使那位什么“老太爷”竟真的就是那位公孙老魔,姓钱的这厮又凭什么敢如此不以逾期问候为意!
苏天民思潮起伏,不知不觉间,已然来到钱府门前。
那几名门客因苏天民今天已是府中佳宾之一,这会儿一见苏天民打外面进来,不由得人人均都含笑起身相迎!
苏天民心念偶动,突於这迅如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毅然作下决定:人虎穴,擒虎子;舍命保命!
於是,他向其中一名门客点头低声道:“这位总管,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名门客稍为疑讶了一下。旋跟了过来,轻声问道:“苏爷有何吩咐?”
苏天民廊角站定,左右扫了一眼,低低道:“大官人此刻在不在?”
那名门客谨慎地答道:‘听张老二说,好像正在上房跟陈老夫子下棋。”
苏天民低声道:“敢烦通报一下,就说苏某人有要事单独求见,别让他人听得,苏某就在外厢书房中相候。”
那名门客颔首退去。苏天民缓步下阶,先去书房中坐定。
不一会,庭院中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道:“是苏兄见召么?”
苏天民迎去门口,点点头,蹙额不语。钱大官人眼见苏天民神色凝重,不由得轻轻一哦,忙将笑声打住。
进入书房后,钱大官人显得甚为不安地注目道:“苏兄邀见小弟……”
苏天民朝门外望了一眼道:“在这里说话不碍事吧?”
钱大官人点点头道:“无妨。此房为外宾接待处,非经小弟传唤,里院上下,当不致有人闯进来,苏兄尽管放心就是。”
苏天民脸色一整,庄容缓缓说道:“苏某人此举,虽迹近卖友求荣,然经苏某人思考再三,深觉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就道义立场而言,如予隐而不宣,终觉於心难安也……”
钱大官人神色微动,但仍力持平静故作不解道:“苏兄此语何谓?”
苏天民沉声接着道:“假如大官人信得过,苏某人愿意在此建议一声,那位贺金风老弟,大官人似以提防一二为妙!”
钱大官人轻轻一哦,未有其它表示,他似乎在静待苏天民将话说完。
苏天民沉声接下去说道:“昨日二更过后,苏某人於睡梦中为隔室一声轻响所惊,悄悄掩出查看之下,说什么也没有想到,竟是那位贺老弟在作越轨之行!不瞒大官人,在下,苏某人亦非省油之灯一当时虽未获主人许可,然因事出非常,权衡轻重之余,乃即尾随跟入,一直缀至里院一座红楼……”
昨夜,这位钱大官人於红楼中,系属事后警觉,临事指派陈姓文士跟踪追查者,对发生在红楼以前的一段,并不清楚。所以,他这时一听苏天民说及黄衣少年入院经过,不自禁脱口催促道:“是的,以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