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能留在身边,明天还给程姑娘就是。
他心中微定,本以为自此安眠,谁料一念才平,一念又起。
梦觉大师说,程姑娘的父亲不过是惠民药局的大夫,观其字迹,也不似有大儒教导过,她自何处学来的西洋算学?
莫非是自学成才?
若如此,定十分不易。
他暗暗感叹着,忽而惊醒。
怎得无缘无故,思量起闺阁女子来?实在太轻薄了些。
谢玄英按下心间异样,竭力摒弃杂念,平缓呼吸。可有的事,越想不去想,大脑却偏偏就要想。
无数画面纷至遝来。
他想起另一件印象特别深刻的事:顾兰娘摔跤,被着急的仆佣急忙抬走,没人注意到她还在下面,正艰难地往上爬。
那一刻,谢玄英莫名不舒服。
再怎么说,程丹若都算救了顾兰娘,即便留个丫头扶一把,也算是尽了心意。
但偏偏留她一人。
所以,他留下了,伸手拉了她一把。
在此之前,他以为女子的柔荑该如书中所说,柔若无骨,仿佛一捧豆腐,用力了就会碎。
谁想握住他的那只手,固然窍细白皙,却十分有力。
隔着布料,他都能感觉到她的坚韧与力量。
谢玄英善射御,因而十分肯定,这只手绝不是刺绣执棋的手,她肯定要做一些力气活,手指方有这般力气。
真可惜,练字最需要这样的手,程姑娘却写不好字……停!
太冒昧了,今天是怎么了?为何屡屡犯错?
谢玄英翻过身,不能不在意。
按照心学的理念,有些不好的念头,不是不做就行了,而是要在心里就根除不好的念头,以此指导正确的行动,此所谓“知行合一”“致良知”。
他自省,我为何会有此轻薄的念头呢?
我想亵渎程姑娘吗?不,几次承她情,他心中颇为感念。那么,是因为少年精血足,思慕少艾吗?这……也未见对其他女子如此。
思来想去,还是归根於偷藏之举。
此非君子所为,他心有愧疚,方才多思多想。
明日须将算纸归还才好,再向她致歉,阐明自己绝无他意。
默默下定决心后,他终於得到安稳,片刻便沉沉睡去。
*
次日清晨,雨停了,太阳早早地冒出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