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写的是“今冬无疾”。
他意外:“这是何意?”
“有点不好的预感。”程丹若端着荷花灯,四下环顾。
今日的茶摊生意特别好。
有个小男娃,被母亲抱在怀里,咳得断断续续的,脸都憋红了。父亲连忙摸出三个大钱,和摊主说:“来碗梨汤。”
旁边跟着的婆子就埋怨:“我就说方才不能让他摘帽子,戴上戴上。”
一面说,一面强硬地给孙子戴上虎头帽。
又有一个小女孩,大概七八岁,手里拿着糖葫芦啃,满嘴都是糖渣子,吃两口,咳上三四下,上气不接下气。
旁边的女人扬起巴掌打她:“饿死鬼投胎啊?”
女孩不理,继续大口大口吃糖。
她默默叹了口气,放掉手里的灯。就算不是瘟疫,一次生病也足以威胁到小孩的生命,贫寒的家庭更是容易因此破产。
干脆迷信一回:神佛保佑,不要是传染病,不要是传染病。
放完河灯,又进到寺里。
路上,灯火明灭。
谢玄英故意走快两步,稍微离她远点,余光留神她的表情。
果然,她看起来好像更放松了。
他心底升起巨大的困惑:为什么丹娘不喜他在外人跟前,与她举止亲密呢?丈夫体贴妻子,外人才知道他看重她,不会轻慢她。
我又做错了吗?我又吓到她了?
谢玄英有些杯弓蛇影,一时进退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一前一后,各怀心思地走到了方丈待的禅院。
谢玄英马上恢复如常,与方丈说了几句话,捐了一百两银子给寺里。
程丹若以为是香油钱,眼神都变了。但离开后,谢玄英告诉她:“年关将至,寺中将为妇孺分发米面衣炭,你我也尽些绵薄之力。”
她懂了,寺庙一直兼职民间慈善组织的工作。
而达官显贵们,出点钱,买个心安,买点功德。
“这样啊。”她想到了一些事,但没有说,只姑且记在心里,“那我们回去吧。”
谢玄英问:“不再看看灯吗?”
“来日方长。”她看向夜空,忽而诧异,“哎,下雪了。”
彩灯悬挂在头顶的,虽然全是佛家的故事,什么菩提悟道,玄奘取经,但色彩缤纷,昏黄的光晕透出灯笼纸,照亮此方夜幕。
一片片晶莹的雪花飘落,是水神集了天地灵气,生成晶华洒落人间,凉意盘旋飞舞,落於发间。
天地空蒙,流光蕴转。
程丹若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今儿十五,谢玄英早上是穿着公服出去的,但午间在翰林院换了一身青暗花孔雀绸道袍,外面罩着一件玉色鹤氅挡风。
然而,穿得低调,人是一点都不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