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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英立在得胜堡的城墙上,与聂总兵一道眺望不远处的互市。
这已经不再是一片空地,牧民们被井然有序地安置在简陋的棚屋内,原来的摊位成为了隔离病房,只是没有门窗,全都敞开着。
大量蒙古士兵包围了此处,仅余南门一个入口,但就算是这里,熬药的土灶也只能搭建在外面。
大夏的大夫带药童轮班值守,熬煮解毒活血汤。熬完以后送到门口,里头的人出来拿,不允许汉人进出。
北面的入口,则是许多只吃草的羊,时不时有蒙古的妇女骑着马,将烙好的干粮送进来。她们不能入内,放下东西就走,目光眷恋,依依不舍。
这还算是好的,有几个听见守卫说了几句话,顿时嚎啕大哭,难以自制。
几乎在同一时间,有人被抬上担架,送到外面的火堆处。
聂总兵眯眼看了看被抬走的屍体:“已经多少人了?”
“两百多了。”谢玄英口中回答着,视线却紧紧跟随时不时出现的红色身影。
丹娘通常行医,爱穿白色披风,但这次不知为何,一直穿着命妇的礼服,真红的绸缎上绣着金色的蟒纹。虽然衣袖破损,下摆沾满污渍,可贡缎光泽依旧,在灰扑扑的百姓种,打眼得很。
这自然大大方便了他时时捕捉她的踪迹。
哪怕看不清,见到她的身影仍在忙碌,他心里也是踏实的。
“这已经死了快五成。”谢玄英满脑子是她,也没忘记正事。
聂总兵微微颔首:“这才一天,确实有些骇人。”
他久经沙场,见惯死人,可两军对垒,死亡三分之一,就算损失惨重,死亡超过一半,便是彻头彻尾的大败。
然则疫病呢?不声不响,一天半就死掉五成。
聂总兵不由叹口气:“我遇见过大疫,全家死光的不在少数,能活下一两个就很好了,五成实在不算多。”
谢玄英脸皮绷紧,眼神肃然:“可胡人未必这么想。”
聂总兵哑然。
他们俩是今天上午到的,就没见焚屍堆消停过。
死亡的牧民浑身发黑,黑黢黢的数不清,浓烟滚滚而上,连秃鹫都不敢飞近。
范参将说,程丹若前天接手的牧民,直接给划分了不同区域,重病在北边,轻症在南边,有几个已经吐血的,只能在外住毡包。
然后不过几个时辰,吐血的全部暴毙。
当夜,在重症区的病人陆续死亡,昨天至少死了三百多个。
仅剩的几个重症病人,虽然有幸喝了两天药,可根本无济於事,今天一个接一个断气,看得所有人心中发寒。
截止目前,三圣庙的死亡不过三成,谁能想到胡人这边死了一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