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她的想象中,自己就算被赐死,也该是父王夺储失败,或是丰郡王上位,清除异己,届时,大局已定,她许有不甘,可也能接受自己的结局。
夺储之争本就如此,你死我才能活。
但怎么都不应该是在这时候,一切才刚刚拉开序幕,她的棋子还未上棋盘,预备的筹码还未出手……怎么能是这个时候就死呢?
太憋屈,太荒唐,太可笑了。
嘉宁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飞快盘算有什么东西能救自己。
“海上的欧罗巴人,有、有我们的火器……”腹部的抽痛愈发强烈,嘉宁的思绪也不由自主地涣散,“昌平侯和倭寇打得太久了,为的就是私藏火器,助丰郡王谋反……”
李太监:“噢?”
假如嘉宁在正常状态,肯定猜得到对方毫无动容,但她太痛苦了,压在身下的裙子已经渗出血迹。
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极端的恐惧之下,哪怕有一丝希望,也要牢牢抓住。
“郡王在江南……江南笼络士人,如今读书人皆赞他有圣君、圣君之相。”嘉宁死死抓住绸缎床单,“陛下不疑这等狼子野心之人,却、却疑我……”
力气似乎随着冷汗渗出而消退,她头晕眼花,再无法言语,蜷缩成团发颤。
李太监叹道:“郡主这一胎怀得确实不好,罢了,叶太医,你再替郡主开一个一劳永逸的方子吧。”
叶大夫头皮发麻,却不敢不照办。
他倒了一碗水,往里头加入准备要的粉末,端着走到嘉宁郡主面前。
嘉宁郡主看见了,虚弱道:“我待太医不薄,我给你、给你赐金不少……”
她出手大方,不管是上回产女,还是这回怀上身孕,均没捎给叶大夫打点。
然而,别说东厂得罪不起,叶大夫心里清楚,皇帝让他喂药,就是想让他彻底得罪齐王系,今后才能放心为娴嫔接生。
这是投名状啊!
他不递,死的就是叶家老小。
叶大夫颤抖着手,却一声不吭,把药灌进了嘉宁郡主口中。
她紧咬牙关,拿舌头抵,拚命呕吐,却还是无法抵抗两个男子的力气,只能任由苦药灌入咽喉。
这回,痛苦来得快,黑暗来得也快。
“我不甘心——”嘉宁发出微弱的、悲愤的哀鸣,却轻如鸿毛。
少顷,余音未散,气息已无。
叶大夫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把了把脉,才朝李太监点点头:“郡主去了。”
同一日,驸马韩旭殉葬,公主府百余仆婢皆尽忠。
隔天,荣安公主出殡。
又三日,嘉宁郡主病逝,王五侍奉郡主不力,自裁谢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