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我会暂居承华宫。”程丹若简简单单道,“就住在东配殿。”
田贵人露出了安心的神色,徐徐吐出口气,笑道:“我已经没有别的亲人,所幸姐妹都在我身边,也足以托付性命。”
何月娘有些惊慌:“可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让妹妹见笑了。”田贵人轻声道,“我只是心里有些没底。”
何月娘安慰:“这必是个皇子。”
程丹若端着茶碗,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姐妹俩,烛火照应在她的脸颊上,像是跳动的晚霞。
“第一次是未知的,所以让人害怕。”她不紧不慢道,“娴嫔娘娘运气好些,今后等你怀了身子,自然能走贵人走过的路。”
何月娘怔了怔,抚住小腹:“我、我怕是没有这样的福气。”
“怎会没有呢。”程丹若推开窗户,让晚风吹进室内,“怀过一次,证明有生育能力,娴嫔娘娘,你很健康。”
她平平淡淡地说,“健康就等於机会。”
何月娘心头一跳,竟真因为她短短两句话,便生出无限遐思:假如她能怀上自己的孩子,何家的血脉,家里是不是……
田贵人察言观色,立即笑道:“正好和这孩儿作伴。”
她一开口,何月娘怔了怔,反而清醒了,若有所思地笑笑:“以后再说吧,如今还是以表姐与腹中的皇嗣为要。”
田贵人顿住,略不自然了一刹,旋即付之一笑。
程丹若围观姐妹俩交锋,自顾自喝完一盅茶,才道:“时候不早,两位贵人早些歇息。明日我会重新整理一遍产房,已保万全。”
姐妹俩都亲亲热热地道了谢,甚至亲自送她到门口。
程丹若则再三恭敬地请她们留步。
双方表演完,她方能回东配殿梳洗歇息。
床很硬,屋子有点闷,她开了一扇窗透气,坐在床沿赏月。
月牙儿弯弯,照在四方宫城。
她回忆着女官时期的日子,却只记得各式各样的病例,那些人,那些事,好像藏在淡淡云絮后的星星,混沌而朦胧。
皇宫的时速和外面不一样,底色也好像不一样。
明明是天底下最富贵鲜丽的地方,红墙黄瓦,雕梁画栋,却比外头灰扑扑的穷苦世界更黯淡。
真不知道在宫里一辈子,日子怎么过。
她这么想着,放下了纱帐。
竹席薄被,冰鉴飘烟,可还是很热,只有腕上的碧玺珠串是清清凉凉的。她把珠子贴在脸颊边,朦胧入睡。
一夜无话。
早晨六点多锺,程丹若就被绷紧的心弦叫醒了。她揉揉脸孔,喝了杯温水,这才起身,上厕所更衣。
穗儿端了热水、牙粉、毛巾过来,服侍她洗漱。
天已经完全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