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早朝三点起,她可以继续睡, 她六点锺起床上班,他就算休沐也不能赖床。
谢玄英自律性奇佳,不需要她多说就穿好衣服, 出去锻炼了。徒留程丹若兵荒马乱地吃早饭,梳头换衣, 清点药箱。
七点锺,她准时出现在北安门。
宫道狭窄,初冬的冷风一吹便呜咽作响。
内侍们换上了冬天的夹袄,灰绿色的袍子像是斑斑点点的苔藓,生长在宫廷的每个角落。
红墙还是鲜艳,天空还是蔚蓝,笤帚的“沙沙”声回荡在空旷的夹道。三三两两的宫女手捧着各色物什,脚步匆匆,发辫飘散出桂花头油特有的馥郁甜香。
看见程丹若迎面走来,他们便像是被刀切开的豆腐,温顺地分隔到了两边,垂首静立,不言不语。
她没有过多注意她们,上班要冲到了。
承华宫有点远,她加快脚步也至少走了二十分锺。
紧赶慢赶进了宫门,周葵花立马出来回禀:“皇次子尚安。”
程丹若吐出口气,放松了。
皇次子在保温箱里待了两个月,还是奄奄一息的样子。这么小的孩子,既不能用药也不能打针,完完全全地看天命。
这段时间,程丹若最害怕的就是宫人忽然大喊“皇次子没气了”,或是大清早上班,周葵花冲出来就是一句“皇次子有恙”。
心脏病都要吓出来。
但不知道是谁积了德,皇次子虽然蔫蔫的,好像马上要断气,居然在保温箱里一天天熬了过来。
生命的顽强程度,总是让医生一次又一次惊叹。
走进殿中,里头也点上了炭盆,热烘烘的,热水里放着碗,里头是奶娘刚挤出来的乳汁。
她接过蒸汽消毒过的针筒,抽取了一点奶汁,放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
正好。
於是打开保温箱的隔板,将针筒凑过去,喂到婴儿嘴边。
这个针筒是她专门改造过的,在针头部位黏了点鱼胶,软软的不磕嘴,尽量模拟母亲喂养的感觉。
婴儿含住针头,吧嗒吧嗒地吸吮起来。他没什么力气,好在针筒会慢慢滴落,只要肯吃,总是能吃到。
艰难地喝完了半针筒的奶水,他又睡着了。
程丹若给听诊器套上布袋,放怀里捂了一会儿,确保暖和了,才小心伸进去,按在他胸前听音。
心跳还算正常,可肺部的声音不好。
“换气慢一点。”她嘱咐旁边拉绳转风扇的宫人,“把窗细开一些,再搬个屏风挡风。”
冬天将近,室内通风就变得越来越重要。
保温箱有简易的换气装置,利用人力转动风扇,排出里面的空气,同时,过滤网能粗浅地滤掉空气中的灰尘,尽量给孩子提供洁净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