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闻言神色中有着隐隐失望的意味:“那你就把嘉凝接过去吧,你们在一起了,她也能照顾你……”

沈母再一次的旧话重提让邢克垒的能言善辩无从发挥,他揉太阳xué,斟酌该如何解释才能不引起她过大的qíng绪波动,又能表达清楚他的立场和身份。

哪怕是善意的欺骗,对於她们,他也从不承诺。眷恋的目光不舍地自邢克垒身上收回,已在门口站了片刻的沈嘉楠终於出声为他解围:“妈你怎么又糊涂了,部队不是谁家,哪是邢大哥说接就接的?你不要为难他了。”

沈母抬眼看过去,朝她招手:“嘉凝你过来。”

被唤作嘉凝的沈嘉楠跛着脚缓慢地走过来,见邢克垒起身,她微笑着将手伸过去做出准备被他扶的动作,他却只是接过她手中提着的袋子。

沈嘉楠神色一僵,又很快恢复如常,与邢克垒一左一右地坐在沈母身旁。

这样的场景多像一家人。沈嘉楠期翼过无数次,而在这几年里其实不止一次实现过,可那又如何,没有他的回应,就没有安心的感觉。

沈母将沈嘉楠的手和邢克垒的握在一起,继续刚刚的话题:“谁说我糊涂?部队也可以随军,等你们结了婚,你当然要搬过去和垒子一起住,难道你想两地分居,是吧垒子?”

每次都要面对的尴尬问题,邢克垒一如既往地沉默。

回答就是欺骗,他不能亦不愿。

拒绝就会令她失控,他不愿亦不想。

没有错过邢克垒每一个细微的神qíng变化,尴尬、失望的沈嘉楠亲手击碎了母亲的梦:“妈你说什么呢,谁说我要和邢大哥结婚了,我们不会结婚,你别再……”

然而她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劈”地一声脆响打断了。

沈母的动作出奇的快,照着沈嘉楠的脸抬手就是一巴掌。

饶是邢克垒都没有料到沈母会突然动手,起身护住沈嘉楠,同时拉住她的手,“沈姨!”

沈母的qíng绪忽然失控,挣扎中拔高了音量骂:“不和垒子结婚你还想嫁给谁啊?垒子哪里不好,你还看不上?你有脸看不上吗?有吗?”边骂边使力挣扎试图摆脱钳制扑打沈嘉楠。

捂着火辣辣的左脸,沈嘉楠一动不动地坐着,清瞳内波光闪动。

“沈姨,你冷静点!”邢克右手略微用力一扯将沈嘉楠拉到身后,同时揽住沈母的肩膀,喝道:“沈姨你再打她的话我立刻走!”

邢克垒低沉的声音有力地抑制了沈母,她抱住他哭闹起来:“垒子,你原谅嘉凝吧,她是一时糊涂,你别不要她啊……”

糊涂?原谅?如此通俗易懂的词汇用在他们身上竟觉微妙。

那些模糊得几近磨灭的记忆被一句原谅牵扯出来。邢克垒扪心自问:他与沈嘉凝之间是否需要所谓的“原谅”?可回应他的除了左胸口处的异常平静,再无其它。

抬手拍拍沈母的背,邢克垒语气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好,我原谅她。”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原谅!

或许是听出了他话里隐含的释然,沈嘉楠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伸手握住邢克垒的小臂,仿佛即将失去最心爱的东西一样越抓越紧。

微妙的气氛下,沈母持续说着要邢克垒原谅沈嘉凝的话,一遍又一遍。

盯着邢克垒没有丝毫动容的面孔,沈嘉楠的心越来越凉。

终於,那份她以为他无法放下的qíng感,终究被什么替代了。

这样的认知,让沈嘉楠觉得恐慌,甚至绝望。

邢克垒当然没有意识到此刻沈嘉楠内心的百感jiāo集,他看看时间觉得自己该走了,可触及沈母泪意未褪的眼睛,惟有答应留下吃晚饭。

来之前并没有给沈嘉楠打电话,可她却像是提前知道了消息一样,买了很多菜回来。见她跛着脚略显吃力地忙碌着,邢克垒开了轻柔的音乐为沈母缓解qíng绪,也进了厨房。

接过沈嘉楠手里的活儿,邢克垒问:“沈姨最近的qíng绪一直这么不稳定吗?”

沈嘉楠背过身去抹了下眼睛:“以前偶尔还记得我,现在天天都是叫着姐姐的名字,还有就是念叨你。”

邢克垒沉默片刻,“再这样的话还是入院治疗吧。”

仿佛被触动心事,沈嘉楠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落下来:“姐姐已经……妈妈如果再……”她说不下去了,转身扑进邢克垒怀里,抱着他的腰哭出声来。

在整件事qíng里,她是最无辜的受害者。无奈他能做的,能给予的,都很有限。保持着被她拥抱的姿势,邢克垒任由沈嘉楠哭了很久。

晚饭邢克垒几乎没有动筷,沈嘉楠也是胃口全无,两人时而沉默,时而在沈母的询问下应上一句,气氛沉闷、压抑至极。之后略坐了会儿,邢克垒起身告辞。

沈母拉着他的手不放:“垒子,过年你带嘉凝回家吧,也该让你爸妈见见她了,你说呢?”

如果不是经过权威医院的诊断,邢克垒几乎要以为沈母的神智不清是假的,因为有时她的话实在不像一个jīng神有问题的人说出来的,那种清醒,让他起疑。

邢克垒很想直接回绝,甚至明明白白地告诉沈母他不会和无论是沈嘉凝还是沈嘉楠结婚,而这些话其实是他几年来说过无数次的,然而每次的结果都太不堪设想,於是他惟有安抚道:“回家的事我和嘉凝商量吧,您就别cao心了。”

沈母显然不满意他的回答:“我知道你部队里忙,可工作上的事qíng有时也得放放,总不能一直让嘉凝等你,你们也都不小了。”

邢克垒沉声应下:“我知道了。”

沈母拍拍他的手,像是某种嘱托,转而jiāo代沈嘉楠:“嘉凝啊,替我送送垒子。”

沈嘉楠腿脚不好,邢克垒不让送,可她却固执地跟到了外面。

见她yù言又止的模样,邢克垒问:“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

“邢大哥。”沈嘉楠眼含期待地看着他:“我想赶在年前去看看姐姐。”

邢克垒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但他说:“等我问问你嫂子哪天有时间,我们陪你去。”

一句嫂子,再次qiáng调了他们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