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天收回眺望远方的目光,随手从旁边古树上摘下一壳蝉蜕。
空有其型,却无其内。
蝉蜕於此壳,但前者只可活一夏,后者却可长存。
魏长天不知道这枚蝉蜕是树上哪只蝉的,亦不知自己此时能为梁振和梁沁做些什么。
他甚至都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宁永年的算计,还只是战场上时有发生的意外。
在国与国的争斗之中,在千万人簇拥的战场上,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微不足道了。
就如这夏蝉一般,弱小且不自知。
更何况.自己好似并没有帮助梁振父女的必要。
如今柳家已灭,云莲已死,蜀州尽在掌控,甚至还如愿娶到了徐青婉。
只要自己愿意,向往已久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便唾手可得,且大概率可以长久的延续下去。
而一旦掺和进原州战事
那这一切安逸便将不复存在,自己又会重新回到无穷无尽的危险、阴谋、奔波和杀戮之中。
所以.真的要做一枚可以长存的蝉蜕么?
“.”
沉默了许久,魏长天突然慢慢走到亭边,立於池塘一侧。
池中的锦鲤立刻簇拥过来,争先恐后的望着这个一身黑衣的年轻男子,等待后者洒下吃食。
“哢吱.”
双手一捻,薄薄的蝉蜕化作无数碎渣,随风落在水面,却溅不起半丝涟漪。
看着脚下争抢作一团的鱼儿,魏长天终於回答了楚先平方才的问题。
夏蝉虽然渺小,但它们宁可鸣死,亦不默生。
“楚兄,安排一下吧。”
“今夜我们就走。”
“去原州。”
当夜,蜀州城外。
几举火把映亮众人的脸庞,亦映亮了几辆漆黑的马车。
而就在离众人不远处的月光下,魏长天正在跟徐青婉道别。
他此去原州肯定要保密,但毕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回来的,所以总不能再瞒着小徐同志了。
“婉儿,我知道你不愿意我去,但这次.”
“长天,我没有不愿意的。”
徐青婉强行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
“梁叔和梁姑娘被困原州城,你应该去救他们。”
“我、我只是想陪你同去而已”
“.”
心中暗自叹了口气,魏长天轻轻拉过徐青婉的手,并没有解释什么。
徐青婉是一定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许她同去的。
“这个你收好。”
将一枚金色虎符搁在后者手心,魏长天笑道:“等我把梁叔他们救出来就回来了,很快的。”
“嗯。”
徐青婉死死攥住虎符,下一刻却突然松开魏长天的手猛然背过身去,只有肩头在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跟上次魏长天离京时一样,小徐同志还是受不了这离别的痛苦。
溪涨清风拂面,月落繁星满天。
魏长天看着近在咫尺的单薄背影,伸手於后者发间轻轻一拂。
万千青丝如瀑布般倾撒而下,手中多了一截红绳。
“走了,等我回来。”
在越发遥远的脚步声中,最后一句话也变得虚无缥缈。
身后的蜀州城一片静谧,虽刚遭遇过千年未遇的水灾,但如今一切却已渐渐重回正轨。
在这样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夏夜里,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早已睡去。
无数幼蝉会在此时破土而出,它们爬上高枝,奋力挣脱那具没有翅膀的躯壳,然后
它们会化作渺小的夏蝉,在这个无人在意的夏夜里,於天地间发出第一声长鸣。
(第三卷,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