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滢对此完全不予理会,只定定地看着裴恕,目中似有讥诮:“裴大人莫非打算就这样结案?以投湖自尽这种说辞?”
裴恕怪笑了一下,挑眉道:“怎么着?陈三姑娘难道还有别的证据,证明娇杏不是投湖自尽?”
他转开视线,望着娇杏的屍身,漆黑的眉皱了起来,语声也转作惯常的冷厉:“死者在水底泡了三个月。即便是最有经验的仵作,也难以验出皮外之伤。方才我的人已经验过她的骸骨,结论有三:一、骨头并无发黑迹象,就此排除毒杀可能;二、四肢与头骨皆完好,就此排除击杀可能;三、喉骨处完好,就此排除扼杀可能。”
陈滢微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她没想到,裴恕对於谋杀手段的见解居然颇深,这短短一篇话,却点出了最为普遍的三种杀人形式。原来,这位裴大人还是个很有经验的刑名官员,怪不得会调去刑部。
不过,即便如此,他这说辞也还是太片面了些。
“若是有人将她手足捆住,再塞住嘴,扔进水里,那也一样是能杀人的。”陈滢说道,语气恢复了往昔的平静,“此外,以迷药、酒或其他事物致其晕迷,再投之入水,亦是一种办法。”
“皮外之伤,此刻再难验出了。”裴恕摇头说道,似是并没注意到,他的耐心正在变得好了起来:“至於迷药之类的东西,这屍身泡在水里足足数月,什么都泡没了,还怎么查?”
“我并非是要大人去验她的皮外伤,抑或是查验酒或迷药诸如此类。”陈滢解释地道,神情极为认真:“我的意思是,请裴大人把调查的方向,转移到人的身上。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周围的人不可能不知情,裴大人何不多多查访?”
裴恕半侧着头,以视线的余光上下打量着陈滢,啧了一声道:“在陈三姑娘眼中,我们刑部的官员,好像都没什么用处啊。”
他一面说话,一面便自袖中取出一遝纸来,拿在手里“哗哗”地甩了两下,挑起了半边眉毛:“如果我说,我已经拿到足够结案的口供了,陈三姑娘信还是不信?”
陈滢盯着他看了一会,伸出手:“给我瞧瞧。”停了停,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不大好,於是又改了口:“请大人将供词给我瞧瞧。”
纵使多出了一个“请”字,她的语气却是没有变化的,平静到刻板。
裴恕一手抱臂,一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会,蓦地将那挑起的眉毛又往上抬了抬:“若是本官不应了你,怕是姑娘你便要在那小折子上,好生记上一笔罢?”
“我会的。”陈滢立时点头,就像是根本没听出来他语中的揶揄之意:“大人所说的每句话、大人在查案时的每个步骤,我都会详细记录在册,择机呈予陛下。”
“谑,你还真写!”裴恕挑着眉梢吆喝了一嗓子,手指头在下巴上刮过来、又刮过去,数息之后,方摇头笑道:“姑娘是奉旨查案,本官自不能不予理会。既是如此,就把这供词给姑娘瞧瞧。”
语毕,低垂的眸子里飞快闪过了某些东西,“呵呵”笑了两声:“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
他的话说得很慢,可他的动作却很干脆,一伸手,便将供词递了过去。
陈滢也没跟他客气,接纸在手,只扫了一眼,心底刹时间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