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滢笑了笑,把拈了半天的点心给吃了。
明心立在原地,微垂着脑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滢看了她一会儿,心头蓦地生出了一个疑问。
说了半天,这明心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委实叫人好奇。
观其言行,她应该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小门小户也绝对培养不出一个对政事如此狂热的女子。
莫非,她家祖上亦是高官?
沉吟片刻后,陈滢终是问道:“我可以问一下明心姑娘的家族么?”
这一问,仍旧还是出於好奇。
或者不如说,陈滢就是如裴恕和叶青说的那样,是个“很爱问问题”的人。
明心闻言,蓦地抬头,凝视着陈滢。
她的神情在这个刹那变得古怪,既像是骄傲,
又有几许怯懦,还含了一丝不甚明显的怨苦。“原来三姑娘还不知道呢。”她开口言道,面上那种复杂的神情随语声抹去,只余下了一片淡漠:“婢子父兄,曾在罪王麾下效力。”
纵使早有预感,陈滢还是被这个答案给震住了。
罪王?
元嘉帝登基以来,罪王无数,这明心所说的罪王是哪一位?
莫非……
“是……康王?”沉默了片刻后,陈滢试着问道。
“姑娘聪明。”明心苦笑了一下,说话间,挺立的身形莫名便有些佝偻:“婢子之父乃罪王僚属,后罪王伏诛,婢子的父亲也一并死了。今上仁慈,罪不及僚属家眷,婢子等人方得活命。只婢子命苦,生母早亡,家中亲戚又不愿照拂,便将婢子给卖了。”
陈滢闻言,心下不由有些歉然。
明心就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际遇委实堪怜。
“姑娘请放宽心,婢子的来历我们奶奶尽知的,何大人也知道,婢子也愿意告诉姑娘。”这个聪明的丫鬟一眼就看出了陈滢的情绪,一时颇有感触,语气倒是真诚了好些。
陈滢向她笑了笑,并未接话。
明心却像是无所顾忌起来,笑着续道:“好教姑娘知晓,婢子幼时生得还算周正,婢子的父亲动过念头,欲将婢子荐於罪王。婢子满十岁那年,还曾随父去王府向罪王贺寿,罪王曾说婢子‘美且慧’,赐婢子小字‘舜清’。”
说这些话时,她神情惘然,似是又重回当年那煊赫华丽的康王府,得享贵人青眼、众人艳羡。
见她并不讳言当年旧事,似乎还沉浸其中,陈滢便又试探地问道:“你对政事的通晓,亦是当年家学渊源么?”
“姑娘又猜对啦。”明心笑得无所用心,面上已不见半点伤感:“婢子小时候记性很好,先父很欢喜,便时常亲自教导,先父与同僚商议政事时,亦会时常叫婢子在旁听着。先父曾告诫婢子,‘以色事人者,色衰则爱弛,爱弛则恩绝’,若一味以色事人,终不得长久,还需读书明理、胸有丘壑,能够辅佐良人步步高升,方能善始善终。婢子牢记着这话,用心读书,渐渐地便懂得了这些政事。”
言至此,她突然像是醒过神来,掩饰地笑了笑,道:“嗳呀,婢子这是在说什么呢,真真不知天高地厚,竟当着姑娘这样聪明人的面儿自吹自擂起来,实是太没脸了。姑娘恕罪,这不过是婢子胡言乱罢了,您千万别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