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滢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最怕的,终於来了。
然而,就算再怕,也要硬着头皮闯。
在打定主意进宫时,她就知道,这一关免不了。
可即便知道,
她也不能为了让女校存续,就置一条人命於不顾。理想与信念,绝不该凌驾於他人的生命之上。
“臣女请陛下明示。”陈滢屈身拜下。
还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不绕弯儿、不打机锋,直接提出或回答问题。
元嘉帝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良久后,他蓦地伸手,自案上拿起一卷书。
那正是陈滢他们进门时,他捧读的那一本,书的封面上,写着工工整整的两个字:《语文》
“三丫头,你可知朕为何见你?”他问,唇角的笑如卷起的帘,似下一秒就将“啪嗒”落下。
陈滢略略抬头,看了一眼他手中课本,复又垂首。
“臣女斗胆猜测,陛下召见臣女等,便是因为这本女校的语文课本,让陛下觉得,有见臣女一面的必要。”
她的回答,永远都是那么直接。
哪怕面对一国之君。
元嘉帝唇角的笑, 停在了原来的位置。
“就知道你会说实话。”他目注陈滢,神情显得有些无奈,旋即又像好笑起来:“怪道母后说你古怪呢,还真是个怪丫头。”
他叹了口气,手中课本往上抬了抬:“起来说话。”
陈滢直身而起,视线向下三十度,正望着对面玄衣上张牙舞爪的金龙。
“给你三天。”元嘉帝丢下课本,“啪”地一声,烛火下窜起几粒微尘,飞烟似地舞动:“三天后,三司会审,朕亦会去,准你御前辩护。”
他最后挥了一下手:“若无叫人信服的证据,这块金牌,交回来也罢。”
这是最后通碟。
虽时限紧迫,却始终未涉女校一字。
这位大楚朝的皇帝,放了她一马。
或者不如说,放了她的理想一马。
“谢陛下隆恩。”陈滢发自内心地道,心潮起伏下,眼眶竟有点发热。
进宫之前,她已然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准备。
她甚至已经想好,待案件审理结束,她就会发动一切力量、用尽一切办法,在京中重新建立一间庇护所。
开设学校毕竟关涉到意识形态,或许便会触到哪一条敏感的神经,如果元嘉帝指明不可,她就只能先放弃。
而庇护所却不同。
那是在行善,就如开遍大楚的善堂一样,应该得到允许。
可她却不曾料到,元嘉帝仅仅只要求她还回御赐金牌,并不曾对女校开刀。
在这位封建君主的身上,陈滢头一次感受到,身为上位者的胸襟与气度。
身在这样的时代,得遇这样一位皇帝,何其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