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淡极近无的嘲讽,以及惋惜:“主子觉得,你家姑娘比你管用。主子也很后悔,如果早些认识你家姑娘,邀她入了会,
却是远比你……”“你们尽可以试一试。”陈劭忽地打断了他。
如同行苇突然而来的情绪,他的语气,亦突如其来地变得安宁,那些讥讽、嘲谑与咒骂,似从不曾出现。
他微笑地看着行苇,眸光温润、神情清和,一领青衫如深碧的湖,波平如镜,不见一丝涟漪。
“你们尽可以来试一试。”他重复道,神情越发温和。
行苇盯他一眼,垂下头,不再往下说了。
陈劭勾起唇:“我还以为你无所畏惧呢。原来你也知道怕。”
他叹口气,将衣领又松开两分:“无趣。”
行苇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他抬起头,面上再度涌起情绪。
愤怒、激昂、骄傲、神圣。
这些情绪自他眸中飞快掠过, 然他的语声却并未拔高,反倒刻意压低:“主子早料到你会生气,也早料到你断不会看今天这封密信,更料到你定会叫我过来说话,主子便提前命我转告你几句话。”
他挺直脊背,面上陡然迸出强烈的狂热,五官扭曲、两眼赤红:
“主子让我告诉你,我们要做的,不是改朝换代,而是全部推翻。君权不该凌驾於国家与百姓之上。所谓皇城,不过是孕育昏君与暴君之温床。”
他脸上肌肉颤抖,似在以极大的力量,压抑声音的爆发:
“主子知道你委屈,也知道你家人受了苦。但是,主子说,如果没有你,也引不出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蛆虫。多年前他们拉拢我们不成,如今更妄图借机毁灭我们,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此乃决战,非死即生。主子问你,是想生还是想死?”
他一口气说罢,用力喘着气,暴突的双目直视陈劭。
陈劭抱臂倚在床柱,姿态懒散,几绺发丝自两侧落下,些微挡住他的脸,他挺立如刀削的鼻骨,显得越发醒目。
“就这些屁话?你主子真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他不屑地翻了下眼睛,抬手掠起发丝,拢於髻上:“不过,屁话也总比屎话强几分。”
他放下手,那发丝在半空划出细细轨迹,重又落於脸旁。
他不再去管,只摇了下头,漆黑清润的眸,隐几分自嘲:“当初我年纪太小,被这话鼓动,便此入了会。现在想想,这种话也就是骗骗小孩子罢了,只是……”
他忽尔息声,怅怅一叹,无数话语,尽在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