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劭立时拿过玉佩,紧紧攥在掌心,清俊的脸上,绽出一丝不大自然的笑:“我儿无事便好。玉佩碎了不打紧、不打紧,为父再替你买新的去,定买一块比这更好的。”
他口中说话,双目仍旧紧紧凝在女儿身上,似犹不信:“我儿果然无事么?”忽又沉下脸,往左右一扫,目色阴鸷:“侍卫呢?去了何处?”
“他们去追那个刺客了。”陈滢忙解释,眸光流转,向他身上一掠,心头微凛。
此刻的陈劭,与以往大相径庭。
阴沉、冷酷,甚至还有几分黑暗,原是月下崖顶孤松般的男子,在这一刹,月落松倾,唯亘古永夜、笼罩四野。
陈滢被这意象惊了一惊。
陈劭似亦觉出不对,气息忽忽一松,清俊的面容上,重又一派温朗。
“这玉佩便交予为父罢。”他将碎玉收起,又细观陈滢面色,终现笑容:“我儿倒是好手段,比为父强多了。”
陈滢笑了笑,顺势道:“父亲,既然此处无事,我想先下山。”
“下山作甚?”陈劭立时蹙眉,朝山下张了张,面带担忧:“那刺客想未走远,此处有禁军护卫,还是呆在山上的好。”
陈滢便指了指裙摆,轻声道:“裙子脏了,女儿想去换一身儿。”
陈劭低头望去,果见她青碧的裙角上,沾了好些泥灰,他立觉愧然:“为父一时没瞧见。”再忖片刻,复又颔首:“罢了,下山便下山,多叫些侍卫跟着便是。”
见他始终不太放心的样子,陈滢便笑指着身后:“您瞧,那边也有好些女眷下山呢,应该无恙的,那刺客被堵在山上,山下反倒更安全。”
陈劭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见不少女眷正往山下走,御林军也没拦着,想是因了那刺客是男子之故。
“那我儿便去罢。”他道,又放低声音:“为父却是不能陪你了,方才陛下有旨,着为父伴驾。”
陈滢应声是,陈劭便又唤来余下几名侍卫,命他们尽皆护着陈滢,眼瞧着她往山下去了,方才离开。
一俟脱出他视线,陈滢陡然加快脚步,竟是走得飞快,一路疾行。
众人皆吃了一惊,忙不迭跟上,又见陈滢面色肃杀,一个个更不敢多问。
陈滢确实心情不佳。
她在担心王敏荑。
郭媛与王敏荑同在山下,万一这位县主又要整什么么蛾子,王敏荑怕要吃亏。
或者,还不止这些。
刹那间,陈滢竟恍惚忆及长秋殿刺驾那一日。
那一天,她亦如此刻这般,心绪不宁。
这念头一经浮起,竟再也抑制不下,甚至就连心跳,也在这一刻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陈滢眉心紧蹙,脚下越来越快,到最后几如奔跑。
而就在同一时间,远在山下彩棚的郭媛,正闲闲与郭凌说话,山上的混乱,尚未延及此处,山下仍旧一派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