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快喝吧。”他道,眸光尽拢陈滢面上,眉梢眼角,皆是温柔。
陈滢弯唇笑起来。
当真看不出,这位匪气十足的小侯爷,竟也有如此细心的一面。
“多谢你。”她接过茶盅,一饮而尽。
清冽甘甜的山泉水,即便烧开了喝,亦清芬如露,由喉入腹,顿解焦渴。
见媳妇儿如此给面子,
裴恕心里就跟喝了蜜似地,待陈滢饮毕,忙又替她倒满。陈滢连尽三杯,方还盏笑道:“总算不渴了。这水真好喝,比我日常喝的清茶还要好喝百倍。”见左右无人,又凑近些,放低语声:“阿恕,谢谢你想得这般周到。”
裴恕怔一怔,旋即笑得眉眼飞扬,微黑的面上,更添几抹颜色。
“这有什么的,还不是我当做的?”他佯做不在意,将手一挥,高高大大的身影半低着,将水囊并茶盅收进包袱,利落地朝身后一缚。
刹时间,玄衣如夜、袍角凝寒,腰畔铁剑森森,此时的他,再不复方才殷勤相顾时细腻温柔,俨然江湖豪客、荒莽游侠。
“你出来了就好,我也放心了。”他略退半步看着陈滢,眸色如春日青空下的湖水,温柔潋灩:“我是临时出来的,马上便要带人再去南坡搜山, 不能送你了。待查出眉目来,再与你说。”
“你快去吧,小心些。”陈滢笑道。
他手头事情也不少,能抽空过来送水,她已经很满足了。
裴恕也不耽搁,望她一眼,大步离开。
陈滢目送他行远,兀自静立片刻,却也未回自家住处,而是转去了王敏荑处。
巨大的彩棚前,一棵枯树孤立着,残枝上栖几羽寒雀,人来亦不去,只低下尖尖的喙,梳理羽毛。
天空愈加阴沉,山顶处积云犹浓,正是天将欲雪。
陈滢掀帘而入,待客室中只一名小厮,想是王佑带来的,见了陈滢,他立时笑脸相迎:“给陈大姑娘请安。”
陈滢先叫起,又问:“你们三姑娘如何了?”
那小厮忙躬身,口齿倒还伶俐:“回陈大姑娘,三姑娘半个时辰前才拔了箭,几位大人并郑大夫给用了药,如今已经睡稳了。”又道:“奴才去里头传一声儿罢。”
“不必了。”陈滢冲他摆摆手,启唇一笑:“我自己进去便是,却不知现下进去瞧三姑娘,可使得?”
“使得的,使得的。”那小厮忙不迭点头,笑容殷勤:“我们老爷特意吩咐奴才,若姑娘来了,直管进去便是。”
陈滢谢他一声,转去里间儿。
帘幕才一开启,低微的说话声便扑入耳畔,却是郑如蕙正与两名太医商量用药,王佑并不在。
陈滢立在帘下听了片刻,不由暗自吃惊。
那两名太医对郑如蕙居然很尊敬,言必称“郑大夫”,甚或“郑先生”,看样子,似是被她的医术折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