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伸出去一半儿,他忽又回头,认真地看向女子:“走之前,我还要劝娘娘一句,那威远侯,您最好要留神着些,轻易不要去碰。”
“哦?”女子挑了挑眉,妩媚一笑:“那姓裴的小家伙,不过是个才长大的小狗儿罢了,且他爹、他兄长,皆是有勇无谋之辈,若不然,哪能被先王轻易就给算计死了。就这么个小孩儿,有何可怕?”
“不,他很不一般。
”男子神情郑重,语声也肃然起来:“裴恕与其父兄毫不想象。此番进京,他莫名其妙就进了刑部,明面儿上他吊儿郎当、无所事事,整日到处乱晃,看着像是个没脑子的,可我悄悄打听过,他时常翻看旧卷宗。”他眉头紧皱,神情有些忧虑:“虽是武勳挂职,这一年多,裴恕却从没犯过一点儿错,过手的案子也叫人抓不出毛病来,那群官痞子竟奈何不得他,而更要命的是,他背后有陛下撑腰。”
他抬头目注女子,一脸地忧心忡忡:“我总有种感觉,他像是在查十四年前之事。”
“你且放心,他查不出的。”女子不以为意,抬手挥几挥,笑容肆意:“那都是多久前的事儿了?你有什么可担心的,真真庸人自扰。我们埋在那一头儿的线,这十几年都没动过,已经算是半死的了,往后也轻易不会动。绝不会连累於你的。你放宽心便是。”
见她神情笃定,那男子似是心头略松,舒了口气道:“既是娘娘这般说,我便放心了。”
他又向后退半步,微微颔首:“我先去了,后日来与娘娘叙旧。”
“好呀,我必扫榻相迎。”女子媚眼如丝,笑看着他挑帘而去。
帘幕落下,她面上的笑容,也“啪嗒”一声落下。
轻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随后,便是门扉轻阖之声,满院寂然。
女子轻轻吐出一口气。
“除了榻上之事,旁的,还真是指望不得你呢。”她呢喃着道,作势捶腰,忽地面泛潮红,贝齿含着朱唇,眸中春水荡漾,妖媚得难以形容。
“总算你还有一样好的。”她呢哝两声,赤足行至行至门边,挑帘倚门。
空寂的院落,一行浅浅足印,渐被大雪覆盖。
她面上的潮红,渐消渐褪,神情阴郁起来。
“嚓”,不知何处树枝被积雪压断,发出轻微的声响。
那女子被这声音惊醒,叹了口气,踏上粗布棉鞋,挑帘出屋,自袖中取出一物,贴於面上。
刹时间,那张秀美的脸上,多出一道十字型伤疤,伤口边缘呈紫红色,凹凸不平,极为骇人,寻常人瞧见这张脸,只怕连第二眼都不愿多看。
或许,这女子要的,正是这样的效果吧。
她向脸上摸了摸,自嘲一笑,执起台矶旁放着的大扫帚,步履蹒跚,慢慢跨出院门儿,消失於漫天大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