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宗投毒案,有着极为浓重的报复意味,其布局之耗繁、思维之缜密、手段之阴毒,与康王余孽简单粗暴的政治刺杀,大相径庭。
也正因如此,陈滢从不曾将投毒案与刺杀案混为一谈,然元嘉帝并三法司官员,却已将两案并案处置。
陈滢对此,未置可否。
郭媛并不无辜。
陈滢很希望她受到法律的制裁,为她此前的诸般罪行,付出代价。
然而,
这也并不代表陈滢支持以罪治罪,更不代表她认同有些人为了报复,便夺走无辜者的性命。郭婉直视着陈滢的眼睛。
没有闪躲、更无退缩。
那样明艳夺目的一张脸,可眼睛却奇异地沉静,甚至有几分暮气,如垂垂老妪。
“你怀疑我?”她问,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陈滢颔首:“是,我怀疑你。”
语罢,转开眼眸,垂目望向水面。
清溪兀自流淌,鱼跃时,水花飞溅、碧水潺潺,乐韵般宛然。
陈滢目注流水,眉眼间仍旧是素时的干净:“我虽然怀疑你,但是,我没有证据。所以,这个怀疑,也只能是怀疑,没有任何实质意义。”
“是么?”郭婉很轻地笑了一下,亦自望向水面:“既然怀疑亦无用,那是否表明,你不会再继续怀疑,抑或此事已然过去?”
“我不知道。”陈滢蹲了下来, 拔起溪畔的一棵绿草,丢进水中,眼瞧着它悠悠随水,流向远处。
“我只是不想瞒着你而已。包括我对你的怀疑。”她道,站起身来,看向郭婉。
她得承认,那个瞬间,她平湖般的心底,似投下一粒碎石,有浅浅波纹,散荡开去。
勇於怀疑每个人,这是侦探先生的信念。
可是,怀疑自己的挚友,并不是一种叫人愉悦的体验。
“我觉得,终有一天,我们将会渐行渐远。”陈滢终於叹息起来,别过脸,望向溪水中欢快的鱼儿:“我为此感到遗憾。然而,这却很可能会成为事实,而我的遗憾,并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知道。”郭婉接过话头,神情与她同样地平静。
这样的安静,为她艳丽的容颜平添了一抹庄重、一抹雍容,叫人想起“牡丹真国色”这样的诗句来。
“我也很遗憾。”她又道,拈起几粒鱼食,抛入水中。
一刹时,游鱼竞来、红脊闪动,阳光下的清溪,亦变得鲜媚明艳,好似被她的容光映亮。
“我们走的路不一样。”郭婉第三次开口,低垂的眉宇间,抑着一丝寂寥:“我选的这条路,是我能走的最好、最快的一条路,而你的那条路,”
她再叹了一声,漫声吟哦:“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语毕,摇头轻笑,发上金钗随动作滑出几道金线:“这条路,我委实走不来,也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这上头。”
她仰首远望,天边闲云散尽,碧空如洗。
“我等不及的。”她喃喃地道,面上的暮气越发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