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此题是从这一处破起,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王敏芝盯着答案看了半晌,终是语道,一面抬手轻敲额角。
管事宫女直吓得魂儿都没了,扑过去捧着她的手不叫往下落:“哎哟娘娘喂,好娘娘、亲娘娘,娘娘您就是奴婢的祖宗。奴婢求您了,您且好生坐着吧,这妆才上了一半儿呢。”
这一递一声儿,直与那戏文相仿,劝人都劝得韵脚翩然,果然这宫里的人就与外头不一样。
王敏芝倒也听话,捧着纸页坐回原处,埋头沉思,全然不顾那上头夫人幽怨的眼神儿。
这位夫人也算有头有脸,平生不知替多少贵女们上过头,似太子妃这样儿的,真是头一回见。
长见识了。
众宫人见状,眼刀子不要钱似地“嗖嗖”乱飞,险些没把陈滢给扎成筛子眼儿。
太子妃做题成瘾,连大婚当日也解题,根源不就在这位“神探姑娘”身上?
这万一有个纰漏,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绝没好果子吃!
陈滢面色淡然,王敏芝更是不闻外物,便在众宫人杀人的视线中,她竟又从袖子里摸出张题纸来,锁眉凝眸、苦苦思索,看样子,这梳头的功夫儿,她还能再做两道题。
“娘娘,今儿您可别太劳神,免得一时累着。”管事宫女不敢直言,只能拐着弯儿地劝。
王敏芝抬头睇她一眼,秀美的脸上,划过浅笑:“姑姑这话说的是,只本宫这会子心里总静不下来,得解两道题压压惊。”
这下子,莫说是宫人,便是那位上头夫人,也直朝陈滢翻白眼儿。
听听,这都叫什么话?解题压惊?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压惊之法?
这个瞬间,陈滢纵然再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也委实是坐不住,遂躬身:“臣女告退。”
王敏芝已经完全沉浸於做题的乐趣中,两耳不闻窗外事,闻言只“嗯”了一声,那管事宫女肚里念佛,面上端出个笑来,抽着嘴角道:“陈大姑娘慢行。”
陈滢身施一礼,方自离开。
那一刻,她始终提着的半颗心,终是落底。
就看王敏芝这股狂热劲儿,皇家演剧社这第一炮,算是打响了。
果不出她所料,太子大婚的热闹仅维持了数日,《无人生还》的首场演出,便成了整个京城最热门的话题。
大楚十七年三月初一,申正未至,天气不冷不热、东风似凉似暖,恰是天和好个春。
皇城“天音阁”外,一脉碧水如玉勾,将两层高的戏台牵系其间,沿河御柳斜斜、杨花细细,几树老杏开在水畔,满树粉雪堆砌,落英挽浮波、随水东流去。
《无人生还》首场内部试演,便在今日、此时、此处。
后台角落里,穿着一身略显宽松的湖蓝蓬裙、画浓重鼻影、满头金发编做独辫儿的小臻,悄悄掀开墨绿厚绒幕布一角,向着台下张望。
来的人尚不多,约莫皆是些不入流的皇亲,而饶是如此,这些人的穿章打扮、言谈态度,亦叫她看得双目大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