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裴恕所言,陈滢却也诧异。
钱天降这生活习惯,还真是挺奇怪的。
而再一思忖,她便又释然:“钱天降在深山里独自住了十多年,可能已经不适应与外人相处了吧。”
“正是此理。”裴恕道,面上的怅然仍未消散:“据我手下禀报,他素常一整天连句话都不说,也不发出太多响动。开始时,侍卫们总以为他人不在屋子里,推门一瞧,才知是虚惊一场,他要么坐在地下喝酒,要么就在睡觉。久而久之,大家便习以为常了。”
陈滢敛眉听着,并不言声。
一个类似於前世“死宅”之人,的确容易令人放松警惕,保卫工作有所松懈,亦是可以理解的。
“昨晚看守他的两名家丁,没听到什么动静么?”她问。
裴恕便摇头,面色益发沉郁:“他们皆睡得死了,什么都没听见。”
此时,他们已然行过两重宝瓶门,转上了一道朱漆曲廊。
陈滢按下思绪,引颈四顾,但见院中花木扶疏、廊庑雅致,又从外头引来一道活水,白桥碧波,杨柳依依,几座院落间错其间,皆是粉墙黛瓦、依水傍石,比前头那个演武场更像样些。
“此处几间皆是客院儿,从前也是空着的,只这些时候住了些故人。”裴恕介绍地道,加快脚步行过回廊,沿一条竹林小径向西,这一路,飒飒竹风清且静、窍窍碧影萧亦疏,平白地教人生出幽篁独坐之慨叹。
行了约四、五十步的样子,再拐个弯儿,陈滢眼前忽地一宽,却是来到了一片空场。
这片空地目测六、七十平米,四周连着好几条草径,有荼蘼架粉白黛绿,又有几树石榴打了花苞。而在东南角儿,则围着一圈临时栅栏,栅栏间隙绑着黄布条儿,旁边还有一名士卒守卫。
“那里便是案发之地,也就是那口枯井。”裴恕伸臂指了指。
他这是把陈滢破案的一切手法皆用上,甚至包括毫无必要的雾灯原理。
陈滢微微颔首,却未及近前,而是先行往四下观瞧。
这般看来,裴恕大约是不耐烦修整院子的,陈滢随他走了大半座府邸,一应石径、小路,全都被泥土与青草覆盖,踩上去脚底打滑,远不如泥地好走。
“这地方倒是很宽阔,四通八达的。”陈滢点评了一句,徐步行至井边。
那士卒退去一旁,裴恕伴在陈滢身侧,向西北方向指了指:“净房便在那头儿,从此处亦能瞧见。”
陈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见在那花木深处,现出一角青砖墙。
凝望了片刻,她便蹙起眉:“我从方才起就想问了,钱天降的屋子里没有恭桶么?为何他一定要跑出来如厕?”
这问题存心已久,到得此处,她终是问了出来。
乍闻此言,裴恕倒是面色无异,唯那士卒面露惊异,张着大嘴瞅了陈滢好几眼。
这位陈大姑娘他曾远远瞧过一眼,听人说她与众不同,今日一见,果然传闻不虚。
一个姑娘家,说起恭桶、如厕这些事儿,就跟说喝水吃饭似地,直叫人怎舌。
少见,当真少见。
怪道他们侯爷看上了呢,敢情这两夫妻怪到一块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