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起身敛衽,端正一礼,复又归座儿,风度礼仪,竟是上好。
刘长史抬眉,微讶地看着她。
一介平民女子,言辞行止却极合规矩,倒叫人刮目相看。
怪不得郭冲没口子地夸呢。
想了片刻后,刘长史便拿起信封,入手方觉颇沉实,打开看时,见里头码放着一叠纸。
“何物?”他眼皮子耷拉着,头都未抬。
“一些日常琐碎的小事儿罢了,这是我挑着记下的,分着日子写了,一天一张,也好叫长史大人一目了然。”明心喝了口茶,神情惬意。
刘长史不再言声,取出纸页,草草看了两眼,面色忽一变。
他飞快看了明心一眼,复又低头,一目十行地看过去,瞳孔骤然缩起。
那纸上写着的,竟程氏贪墨公中银两的手法,以及数目!
刘长史心头乱跳,也顾不得旁的了,一页接一页往下看,而越看便越是心惊。
照这纸上所载,程氏从风晚楼帐上昧下的钱,可是一笔大数目,粗算亦达三、四千两。
“怎么这样多?”刘长史下意识问。
话出口,方觉失言,再抬头时,正撞进一双了然的桃花眸。
“长公主殿下真真目光如炬,这风晚楼的帐目,殿下其实也并不太信呢。”明心笑道,轻轻吹着茶上浮沫。
连真伪都没问,开口就惊呼“怎么这么多”,可想而知,程氏贪墨,长公主并非无知无觉。
心中有数,却不点破,要么是以为数额很少、没有过问的必要;要么,便是敬着程氏婆母的身份、并不想与她计较。
而看刘长史言行,便可知,这原因,应为前者。
明心暗自舒了口气。
她运气真不错。
“麻姑娘,此事并非儿戏,你给我的这些东西,从哪儿来的?”刘长史将那叠纸倒扣案上,面容极为肃杀。
长公主素知程氏为人,银钱过其手,必扒一层皮,是以曾有交代,只要程氏不太过分,无须多管。
只是,这程氏未免也太贪了,竟昧下这许多银子,几乎占了全部盈利的三成。
她就不怕这银子烫手?
明心搁下茶盏,将帕子拭着唇角,语声淡然:“这是小女子自己估摸着算出来的,小女子也会看两眼帐篇子,郭夫人有时候也不怎么避着小女子,许是以为小女子不懂。而小女子只消将郭夫人的帐与小女子手头的帐一对照,就能……”
“且慢!”刘长史打断她,目露狐疑:“麻姑娘手上也有帐?”
明心笑着颔首:“嗳,小女子手头确实也有一笔帐。”
“从何而来?”刘长史肃容问。
明心倒也没卖关子,直言道:“风晚楼对面有个茶馆儿,那茶馆儿里两个跑堂的都被我收买了。他们会记下每天去风晚楼买精油的人数、买下的货、货物的数量,回头再报予我即可。”
“这……这也太过儿戏了吧。”刘长史险些失笑,连连摇头,很是不以为然:“就凭两个跑堂儿的,哪里能记得下这全部的细帐,麻姑娘莫要说大话。”
“小女子并不曾说大话。”明心立时道,一脸地胸有成竹:“长史大人可千万别小看这些跑堂儿的,他们眼快、嘴灵、记性好,又最懂察颜观色,叫他们盯几个客人,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