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就在半刻前,她还曾在心中哀叹,
怕这寂静要伴着自己的一生。却原来,静的从来都不是院子,而是她的心。
而这一刻,她的心不再静,所以,这声音便也蜂拥而至。
而后,她又觉得奇怪。
分明她有更重要的事要想,亦有更该正面应对的人去应对。
可此时此刻,她却没办法教自己专注。
那些自外而来的声息,嘈切繁杂,如夏蝉唧喳、秋虫啁啾,扰得人心神不宁。
再往后,有灿亮的光“轰”地迎面扑来,像薄削阔大的利刃,直直削进眼中,刺得人目眩。
李氏忍不住抬起手,在眼前挡了一挡。
似乎也就在这一刹,烛火明亮的东次间儿里,仆从如潮水般退去。
静寂中,雨丝成片,被夜风裹挟着,“扑啦啦”抛向屋檐,也震碎了这短暂的安静。
李氏在这声音里回神,转首四顾,见陈劭正与她隔案对座,身后烛台散出光晕,照出他温润的眉目。
这一刻的他,不再是清孤的崖上修竹,而是月夜空庭下的一株白桦,虽近,却冷得没有半分颜色。
“是不是灯太亮了?要我灭掉几盏蜡烛么?”清和的声线,吐露出的,似乎也是关切的话语。
可是,这语声入耳时,却像是一根形状怪异的线,与李氏留存的关於陈劭的所有记忆,皆不能嵌合。
“不必了。”她抬起眼睛看他,微凉的两道光,毫无避讳地投在他身上。
“你来做什么?或者,你来说什么?”她道,两手拢进衣袖,平放膝上,一如她没有起伏的声音,以及没有变化的脸。
陈劭抬了一下眉,像是想要叹气。
可叹声未出,便被一声冷笑打断:“老爷,你我夫妻一场,您这些惺惺之态,便留待他处罢。”
陈劭一愕。
李氏视线扫过他,动作自然地端起茶盏,向他示意了一下,唇角微弯,如主人殷勤邀客:“这是今年春天的新茶,一直贮在窖里的,妈妈难得肯拿出来,你也尝尝。”
锋芒与冷淡在这一刻消失,灿然的烛火下,李氏笑容温婉、眉眼静和,便是最好客的主人,也不及她言语恬雅。
她饮一口茶,拿帕子轻拭唇角:“这般雨夜,喝口热茶还是很不错的。”
陈劭仍旧保持着方才愕然的状态。
随后,面上便也有了一个笑。
相较於李氏那毫无内容的笑意,陈劭的笑容中,有着烛火的微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