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晚辈冒昧了。”她於座中躬身,复又抬头,面色在一瞬间变得郑重:“只是,这事儿委实有些急,又关涉到一宗案子,晚辈只能硬着头皮拜访,扰了老太太清静,是晚辈的不是。”
“案子?”许老夫人很是意外,端茶的手顿了顿,旋即便转向画眉,将手一挥:“罢了,你们都先下去。”
陈滢过手之案,件件不凡,更有一条直达天听之路,许老夫人年纪虽大,反应却一点儿不慢,立时便知兹事体大,不容轻忽。
须臾间,屋中已是一空,连刘宝善家的都退了下去,门户也尽皆掩牢。
“你这孩子,何不早些说?倒叫我老婆子吃了一惊。”见屋中再无旁人,许老夫人便和声道,将茶盏端了起来。
陈滢歉然地道:“事发突然,晚辈也没料到会在这时候找到线索。”
许老夫人摆手一笑:“罢了,你这孩子,就是这个性子,我自来知道的。”
她微低了头去看茶盏,似在打量茶水颜色,视线却突地向陈滢一扫。
极锐利的一眼,如利箭破空而来,似能将人的心底看穿。
“你要说什么?”她问,重又低头,喝了一口茶。
这一刹,她又变回那个慈祥的老夫人,一举一动,冲缓而温和。
陈滢亦未多耽搁,自袖中取出简报,拣着能说的说了,末了便问:“……这珍翠楼应该便是打造首饰的铺子,只晚辈见识少,委实不知道它的来历,还要请老太太告知;此外,那钗子上的表记又是怎么个规矩,老太太若能解惑,委实便是帮了晚辈大忙。”
她又将简报举高些,向许老夫人晃几晃,浅笑道:“老太太见谅,等一会儿您说话时,晚辈还要做个记录。自然,这不算您老人家的口供,也不必您老画押,只是我自己用来分析案情的, 过后写报告的时候,也用得上。”
听着这熟悉的语声,许老夫人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从前住在一起时,这个孙女儿每每与她说话,亦皆是如此直言来去,绝无一句虚词,那种爽利劲儿,叫人又爱又恨。
而如今,一家人分作两家客,再看陈滢说话,许老夫人感慨之余,又觉出几分亲切来,摇头叹道:“你这孩子,还是原来那个样儿,说起话来净是新鲜词儿,幸得我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勉强还能听得懂。”
陈滢笑道:“老太太不怪便好。”
语毕,复又归座,静听她往下说。
许老夫人啜了口茶,微眯双眼,回忆地道:“这珍翠楼最时兴的时候儿,我还是个姑娘家,算一算,也是四十多年前的事儿了。”
她提起帕子按了按唇角,语声有些冲缓:“那个时候儿,京里出名的首饰铺子有好几家,珍翠楼虽不是最有名的,却胜在东西造得精巧,花样子也新奇,老一辈儿的人嫌它轻巧,不够庄重,我们这些小姑娘却爱得很。”
她似是想起什么来,笑指着东首方向道:“我给二丫头的那两副头面,皆是出自珍翠楼大师父之手。那大师父手艺特别地好,好些姑娘指名要他做。因出过两家姑娘抢一件首饰的事儿,那大师父便立了个规矩,谁定的首饰,便打上那人的姓名。因怕姑娘家的全名儿叫外人瞧了去,是以姓氏只打半边儿,名却是整字儿。”
陈滢点了点头。
如此看来,那旧钗上的“容”字,便是原主名字,而那个小小的“王”,则是姓氏的半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