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宝善家的大气不敢出,只垂首应是。
许老夫微闭了眼,面色极淡:“濯月楼原先的那些人手,凡三太太的亲信,一个不留,全都打发去最远的庄子上,能配人的配人,不能配人的就在庄子里安家,永不得回府。至於那些不当紧的,你尽皆收拢来,交予老大媳妇安置。”
刘宝善家的忙应是,转身便要走,许老夫人忽又唤:“且慢。”
刘宝善家的忙又回身:“老太太还有什么吩咐。”
许老夫人想了想,淡声道:“明儿你备上几色礼,拿着我的帖儿,亲去柳家跑一趟,就把今日三太太与陈大姑娘说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地说上一遍。”
“这……”刘宝善家的冲疑起来,上前半步,语声极低地道:“老太太,这到底也只是一头儿的话,
是真是假还两说着,要不奴婢再去濯月楼找人问清楚了,再去柳家递话?”“用不着,三丫头……陈大姑娘从不说谎。”许老夫人想也不想地道,神态安然:“再一个,三太太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从魇胜那时候起,你在旁冷眼瞧了这么久,还没个数?”
刘宝善家的心头一凛,知道许老夫人这是真的动了气,哪敢反驳,忙道:“老太太说的是。”
许老夫人挥了挥手,面上涌起一丝倦意:“你去吧,早早安排妥当,我也好放心。”
刘宝善家的躬应了,自去处置不提。
便在她们说话之时,那热闹戏文已然结束, 戏台子上换了新景儿,一个穿着青衣的小旦,嫋嫋婷婷走将来。
她手里执着卷书,面上的胭脂抹得娇艳,随着那小锣一响,一管笛子顾自奏响,清越悠扬,迎着那西风残照,竟叫满屋子皆是一静。
那小旦行至台前,水袖一抛,转朱颜、启红唇,婉转唱道:“东风软何处秋千院,抛书卷倩谁启绣帘,梳妆懒、凭栏倦,那搭儿琼瑶早飞遍,流光自缱绻,又正是风细柳窍窍……”
她轻蹙眉尖、软着腰身,一举手一投足,直将那闺阁少女的作派学得个神似,更兼嗓音甜嫩、吐字脆亮,虽比那些名角儿少几分韵味,却胜在口齿清丽,甫一开声,竟大有绕梁之意,倒赢了个碰头彩。
“这一折《梅娘叹春》乃是老戏文了,我也是前些时候偶尔听人唱了一回,真真惊为天人。”点这折戏的是许氏,她与李氏并了桌儿,便与她悄声议论起来。
李氏原本早就想走,无奈许氏定要拉着她听完了戏再走,李氏无法,只得捺下性子来坐着,此际闻言,便笑着凑趣儿:“果然的,这小旦一张口,倒是头尾俱足,听得出来是下过苦功的。”
“那可不!”许氏眉飞色舞,似为找到知音而欢喜,点评地道:“这整出戏不过是个小姑娘伤春悲秋罢了,说来没多大意思,唯听个口齿,这春庆班儿新捧起来的小旦确有几分斤两,再历练历练,往后必定雏凤清於老凤声。”
李氏心思并不在此处,然此时细细赏玩,却也觉得,那唱段颇有几分动人心处,一时间倒也无暇旁顾,只专意听起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