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向她身上一扫,面上便浮起极薄的一层笑:“丫头,你怎地一言不发?”
陈滢躬了躬身,平静地道:“此案关系重大,已然涉及朝堂。臣女虽擅长破案,政事却不是很懂,所以不敢胡乱发言。”
“哦?”元嘉帝勾了勾唇,笑意如窗外疾风,乍起乍落,俄顷而散。
“你就不好奇那钗子的事儿?”他目视陈滢,烛火在他眸中晃动着,连同他的神色,亦阴晴难辨:“你就不好奇朕会怎生处置此钗?”
陈滢眸光低敛,面色无波:“此案线索太少、猜测又太多,每一种猜测都是一个方向,若仅凭手中现有的证据,短时间很难查明。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先行审问兴济伯夫人程氏,看能不能从她口中挖出消息来。”
她语声一顿,飞快抬起头,向御案方向扫了一眼,复又垂眸道:“不过,臣女还是要先声明,在臣女看来,这对珠钗,很可能是一招祸水东引之计。自然,臣女手头并无证据,但是,”
她忽然停住语声,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余言:“但是,臣女还是坚持原先的判断,此钗实为嫁祸,请陛下明鉴。”
语毕,深深一礼,湖色裙裾垂落地面, 似漾起一层碧波。
元嘉帝没说话,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良久后,他坚冰般的视线,微微一软,旋即,叹了口气。
“下去罢。”他挥了挥衣袖,侧首望去窗外。
极淡的语声,不似发怒,却也未见得欢喜。
或许,这已是极大的宽容……了吧?
陈滢不知道。
她怅怅退出半坡斋,回首处,寒雨连天、铅云低垂,风卷起大片雨线,掠过重重屋脊、层层飞檐,掠过这片几乎望不到头的雄伟建筑。
建章宫,大楚皇帝燕息之处,大楚朝至高无上的权力中心。
陈滢微仰首,飞翘的檐角之外,是苍莽长天,阴沉而又厚重。
她用力呼出一口浊气。
“陈大姑娘留步。”不远处忽地传来一声轻唤,内监特有的尖细嗓音,令这声音极欠乏辨识度。
陈滢循声看去,便见一人自雨中来,宝蓝宫服、青绸油伞,腰畔宫绦下,垂着一方玉牌。
竟是建章宫管事孙朝礼。
“孙大监好。”陈滢含笑打了个招呼。
孙朝礼似是从另一片殿宇赶来的,袍摆皆被雨打湿了,皮靴也尽是水,踏上台矶时,留下几块湿渍。
“杂家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他在檐下收拢雨伞,将帕子抹了抹微湿的发鬓,笑着说道。
陈滢与他也算熟识,闻言便道:“孙大监这是有事儿么?”
“可不是,小侯爷命杂家给您送封信哪。”他道,自袖中取出张折好的纸条儿来,平素不苟言笑之人,此时却是满脸笑出花儿来。
陈滢猜测,裴恕给的赏银,想必颇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