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左近多住着官员,品级颇相近,夫人们的诰命自也相仿,如今宫中有召,自是要去一起去。
“父亲呢?”陈滢问。
紫绮怔了怔,不妨她竟问起陈劭来,停了片刻方回:“老爷说完话就走了,听门房的婆子说,老爷是和伍大人、仇大人一同走的。”
陈滢默然不语。
虽元嘉帝从不曾言明,可他的举动却昭示着,在他心目中,吴太妃与萧太后,同为大楚皇太后,否则,他也不会命诸官员并诰命夫人进宫。
若吴太妃薨逝,则必是国丧,且还是太后级别的国丧。
“好的,我知道了。”陈滢颔首道。
紫绮便又道:“夫人怕姑娘担心,命婢子先来传句话。因夫人一会子便要走,家里一应物事还要请姑娘先备着,也免得到时候忙乱。”
太后薨逝,亦有一定的规制,白布、素服以及帐幔等物,准备起来也确实需要些时间。
陈滢道了声“知道了”,正欲再叮嘱紫绮几句,外头又走来个小丫头,脆声道:“罗妈妈才使了人来催,叫紫绮姐姐快着些,夫人这就得走。”
陈滢忙止住话头,与紫绮同去了临水照花。
李氏已然穿戴停当,陈滢过去时,她正带着罗妈妈并大丫鬟青岚跨出院门,两下里正走个对脸儿。
“哟,你怎么过来了?”见陈滢来了,李氏忙问,又拉了她的手道:“你爹和我今儿怕都回来得晚,你在家好生支应着,有什么事便叫阿虎往宫里送信,你哥哥一会儿也会回来。”
陈滢应下了,又见她穿着件茧色多罗呢出白狐狸毛斗篷,下摆直垂脚面儿,里头则是天青色素面儿十样锦薄夹袄并同色马面裙,发上只簪着根羊脂玉佛头簪,一身简致且厚实,便点头道:“娘这样穿很好,不怕冷着。”
李氏由不得笑起来,索性转身,从罗妈妈手里取了个鎏银莲座儿小手炉出来,捧给陈滢瞧:“连这个我都备下了,给你掌掌眼。”
见她尚有心情开玩笑,陈滢亦自安心,又问:“可备了护膝?”
“放心罢,已经系上了。”李氏拍了拍裙摆,旋即又蹙眉:“家里便交予你了,你可莫往外跑,以免误事儿。”
陈滢知道她的意思, 向她承诺:“不出门儿,要在家准备东西,怕也要忙上一会儿。”
李氏知她素来重然诺,得她亲口应承,亦自安心。
陈滢将她送出二门,目送着马车远去,方回屋布置不提。
李氏这一去,便走了大半日。
黄昏时分,雨犹自下个不息,青石板上落了几点残红,原是浅嫩的粉白,在雨幕中渐作泥泞。
这是个注定悲伤的黄昏,正如古往今来无数诗歌中吟咏的那样,伤春,春伤。
天将抆黑时,巍峨的皇城双阙,响起几声哀切的云板,皇城角门前,亦悬起了一面素洁的白幡时。
至掌灯时,盛京城中,已是一片缟素。
吴太妃,这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儿,在这个下着雨的春天的薄暮,香消玉殒、撒手尘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