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滢闻言,亦无声而叹。
如此混乱的局势,灭国是冲早之事,彼时的吴太妃看在眼中,心里肯定很不好受。
忖度片刻后,她轻声问:“进了冷宫之后,您还是在读史吗?”
“自是要读的。”吴太妃轻声道,似是倦意上涌,面上竟显出几分苍老:“除了读史,我又花钱买通内侍,寻来不少医书,再将市面上差不多的药材都买了来,逐一辨认,以备不时之需。”
陈滢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既然六皇子死於中毒,您多学些药理医理,也是有备无患。”
“我也正是这样想的。”吴太妃说道,将另一手也搁於案上,两手支颐,神情变得有些空洞:“虽比旁人多活了几世,可那时我才发觉,我还是懂的太少,不说别的,那兵法行军我便一窍不通,偏那时候藏书阁也烧没了,我想找书来看也没处找去。那时我便下了决心,下一世定要护着六皇子登基,平西定北,解此困局。”
“那么,您在第六世时,又是如何做的呢?”陈滢问道,并未再去追问她第五世的结局。
数王争霸,内忧外患,破国几成定局,再往下问,无非是让吴太妃回忆死时情景罢了,又有何益?
吴太妃却像颇有谈兴,并不接她的话,只顾自往下讲:“说起来,我第五世的死法也挺奇怪的。你向来聪明,可能猜出杀我者何人?”
陈滢被她说得一怔,下意识便要说“猜不出”。
可是,话方到口边,一个念头却陡然划过脑海。
那一刹,一张熟悉的面庞,似浮现在眼前。
“莫非是……”她语声有些冲缓,语气也并不是很肯定,停了片息,方吐出三个字:
“长公主?”
“哎呀,你怎么每回都能猜中呢。”吴太妃笑眯眯地道,复又点头:“嗳,就是她。萧昭仪在皇城被攻破的时候被乱兵杀了,长公主却迁怒於我,临死前捅了我一刀,说是为母报仇。”
陈滢怔望於她,再一次觉得,无言以对。
数度死生,吴太妃的人生轨迹,已然错乱到了诡异的程度。
而更让她吃惊的是,面对某一世的杀身仇人,她在今生竟能由得对方好生活着。
这已经不是心态,而是一种境界了。
“我猜你会觉着奇怪,我怎么没报复她们母女,是不是?”吴太妃一语道破了陈滢所思。
陈滢自不会否认,点头道:“是的,坦白说,我很佩服您的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