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引出了华山之巅那一场大乱。可孔弩儿自己也没想到,天下除了拓斜之外,竟然还有人能杀了自己的分身老大,结果一代仙师弄巧成拙,不仅没能抓住猫妖,反而失掉了最后一座用来消弭天劫的法阵。
荒原的阵法被破掉,但是还残存了些阵力,给孔弩儿留下了四年多的时间,恰好分身老二也醒了过来,孔弩儿顾不得再找苌狸的麻烦,拼着伤势加重再次传出谕令,要五行妖怪再度统领手下,进行化境的图谋。
外面的一群妖仙、剑仙此刻也融会贯通,五行妖怪既然是分身老二,那孔弩儿在化境的图谋,说到底也和荒原、离离山、黑白岛一样,孔弩儿要吸敛化境的无量劫之力,用以消弭天劫,好继续留在人间。
温乐阳更是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世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如果孔弩儿没想着要对付苌狸,他的荒原大阵也不会毁掉,更不会泄露了接引阵图,连化境这最后的机会也失去了,若如此,还不知道拓斜师祖要和他对持多久……
除了布置化境的阵法之外,孔弩儿还命人杀了画城满门。
月锥弟子在千万年里,为了抹掉身上的印记、营救师祖费尽了心机,自始至终也没能瞒过孔弩儿,只不过月锥弟子的图谋,在孔弩儿看来不值一提,不仅没去管,反而笑呵呵的看着他们。
但是华山之战役,让孔弩儿损兵折将,天月一脉每一代都是四个高手,孔弩儿要借重他们的实力,把他们拉回到自己的队伍里,就要绝了天月传人通过其他人来复活月锥的念头。
孔弩儿被拓斜堵住,所有的讯息还源自两千年前,还以为掠落的后人中,有利害的大巫能够还原当年掠落复活锥子的手段,这才传令手下屠灭掠落传人,为的就是要十九、满月和上下弦重新归队,衷心替五行妖怪做事。
说到这里,孔弩儿似乎有些倦了,闭上嘴巴歇息了片刻,而天上的劫云,也渐渐裹当起层层银线,雷劫隐隐现形了。
没过一会功夫,孔弩儿又开口了,呵呵的笑着:「另外我还有个好消息,我是分身夺舍本尊,本已逆天了一次,所以这次绝没机会度过天劫。」
锥子明艳而笑:「果然是个绝好的消息!」
一直默不作声,皱眉站在一旁的小掌门刘正突然踏上了半步,恨声喝骂:「只恨这报应来得太晚!只恨你就算魂飞魄散,屍骨无存,也难告慰黑白岛历代剑仙的隐世护天之德!」
孔弩儿咦了一声,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啼笑皆非的问道:「我死我活,和我那一脉黑白岛的徒子徒孙有什么关系?」
刘正的脸色凄厉到了极点,怒极而笑:「黑白岛上,代代传承,每一任弟子都以护天为任,却想不到,一辈又一辈,都做了你和你本尊这对卑鄙之徒,阴险恶人的看门狗!我师尊天书真人,德配天地,具大神通而隐遁不出,不看天下繁华,不理世间荣辱,是为了护卫天道,不是为了你,为了你的野花家花,凶兽刍狗!」
孔弩儿的声音,比着刘正要大上许多:「他们护阵是为了羁押柳相,和我想要留在天地间有个屁关系!我便利用了他们,可他们也确确实实是在护天护道!」
刘正还想喝骂,刚刚张开嘴巴,孔弩儿霍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我和本尊是阴险恶人?放眼天下,千万年就属我们这一对恶人做的好事最甚!」孔弩儿根本不容刘正开口,一句一句不停的说下去:「荒原之上,六千地蜢如果流入人间,会有多少灾祸?好,且不论那些蛮族,但说那座大阵,不断卸掉混沌巨蛋之中的原力,那倒头塔的阵法成形多少年,便足足将世间无量大劫拖后了多少年!」
「离离山中,红壶被镇压,蛤蟆的确不算凶狠毒辣之辈,可它天性喜欢收集宝贝,它那一肚子的奇珍异宝来自何处?有主的,主人自然被它杀了,还有些没主的宝贝更可怕!
那些东西,是用来激发天地灵元、镇压妖邪消弭巨祸的神兵天鼎,一件一件都被它吞到肚子里,那还了得,若任它不停的吞下去,天地的气数早晚会被倾泻一空!」
「黑白岛上,九头柳相,还用我再多说么!」
孔弩儿的笑声越来越大:「不错,我是恶人,可这天下最大的好事,却是我做的,你又怎么说!」
「黑白岛,羁押亘古恶兽柳相,让天下太平!」
「离离山,永镇总也吃不饱的红壶,让世间气运永驻!」
「莽原,收拢六千蛮族,卸掉混沌根脉之力,让天道人世多存千万年!」
「我让天圆地方,我让万家生佛,你管我做这些到底是为什么,你只告诉我,我做的,是不是好事?」
刘正的眼角都瞪裂了,憋住了闷气的胸口彷佛都要被气得炸裂开来,却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孔弩儿,在重重的怒吼之后,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浑浊的血块。
劫云中,飘起了一阵阵雄浑之极的天雷之声。
孔弩儿知道大限已至,却没有太多的惶恐,反而笑着问外面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开口问吧,别总纠缠在什么好人坏人之上,无聊的紧。」
锥子给刘正轻轻拍着后背,抬起头淡淡的问:「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那只盒子留给我;也不懂,流金火铃是你辛苦炼制的法宝,为何你弃之不用;更猜不透,你虽是夺舍之身,但明明未死,巨剑的剑胆怎么会被封印了。」
孔弩儿的笑声虽轻,但却充满了慨叹:「淋漓淋漓,果然是我最心疼的娃娃!」
这句话之后,孔弩儿的语气突然飘渺了起来,不是原先的那种仄仄,也不是后来的轻狂,而是好像在说梦话,又或者是个多愁善感之人,在追忆自己的少年时光。
「在本尊传我黑白岛阵图之前,我从未当自己是好人,却也不觉得自己是坏人。只知道听命於本尊,尽心做事,助他得道成仙,可在阵图中,我悟出了本尊会把我们的记忆抹去,悟出了老大老二的去处。
呵呵,抹去了记忆,那我还是我么?我舍不得自己做人的记忆,更不想像老大老二那样做千万年吸敛真元工具啊。」
「可若想保住记忆,若想不变成工具,只有舍掉本尊。我看透黑白岛镇妖阵图时,便明白了,即便我的计策成功了,从你死的那一刻起,我便不再是原先的那个分身、那个无大恶无大善的分身了。我施法封印玉盒,留在你那里,说穿了,那是我偷偷留给你的交代!」
「我的的确确不曾想到,你还有机会取回、打开那只盒子。我早就知道,无论我夺舍之计成功与否,淋漓都会惨死,可我还是忍不住,要留给你一个交代,也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流金火铃也是如此,那剑胆识我亲手封印的,我弃它不用,不是因为嫌它威力不够,更不是怕暴露我夺舍的身份,而是为了......」
劫云之中,天雷之声陡然高亢,而孔弩儿的声音也随之变得嘹亮,变得激动,变得威严凛冽!
「而是为了告诉我自己,从我夺舍之日起,我便再也找不回,找不到,找不见以前的那个我啊!」
「恨,我为何会是他的分身!」
「更恨,我再也看不到这天地将会怎样!」
话音落处,孔弩儿放声大哭,而劫云中豁然炸起无边的淬砺神芒,万道奔雷比着狂风更狂,比着暴雨更暴!睥睨天地的光,睥睨天地的响,在煌煌炸裂中告诉所有人:
任心机若海
任修为比天
任傲笑八荒
任狂妄六合
劫数到时,不过是……
烂!
泥!
一!
块!
天劫之下,石洞坍塌,孔弩儿必死无疑,可是……拓斜呢?
温乐阳拼着欺师灭祖,在苌狸正要纵身扑进祖师爷剧毒禁制,以求殉情的时候,一拳凿中了她漂亮的后脑勺,把她打晕了过去。
可就在苌狸软到在温乐阳怀中的刹那,从大山的东北方向,骤然爆发出了一声震彻天地的大吼:「来晚了一步,没看到那个混蛋是怎样死的!」
随即,十万大山,猛的震颤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