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药田小姑娘 寄秋 6321 字 2个月前

“随口两句不用挂在心上,要不是被吓着了,我也想不到先缴摊费的办法。”起码先霸住了,后来者只好摸摸鼻子放弃。

段青瓦呵呵笑着搓搓光滑下巴。“郑家三兄弟的六十两给了你没,没给再跟本官知会一声。”

“给了,给了,有劳大人费心。”她拿出四十两买了村里五亩荒地,请人垦了荒也施了地肥,等冻了一冬后,明年雪一化地就肥了,她想先育苗,插秧,改变以往的播种法,看能不能提前收割,弄出二季稻。

“别叫我大人,本官是微服出巡,不想被人认出。”他故意压低声音,好似提防隔墙有耳。

闻言,赵冬雷和牛双玉的脸上都出现非常奇妙的神色,如今清江县有谁不认识段青瓦这位元知县大人,他虽未着官服,身后却带了两名配刀的衙役,开口闭口本官的……

掩耳盗铃不知他听过没?

第六章 咱是一家人(2)

更新时间:2018-01-12 17:00:09 字数:5536

“大人,你一身正气哪掩盖得住,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光华外溢,即便未着官服也有着慑压百姓的威仪,只会让人觉得你更亲民。”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身为地方官的段青瓦听得很乐,也不白吃人家的,扔下一锭银锭子做为赏赐。

“对了,正月十五本官要办个百花会,你们也来玩吧!本官在会宾楼给你们留个位置。”这对“表”兄妹挺有趣的。

“十五元宵嘛!我们正好去卖香包……”满脑子钻进钱眼里的牛双玉忽地脱口而出,她想的永远跟人不一样。

“双玉表妹,那天我带你去逛灯会。”特意强调的赵冬雷大手罩在她脑袋瓜子上面,不让她显俗了。

看到两人错愕的神色,自知失言的牛双玉俏皮的一吐舌头,捉下赵冬雷的手往一旁甩去,怪他手重,把她压得长不高。

“对了,赵兄弟,本官先前不是说过有位和你同名同姓的天威将军,前儿个家里头来信了,他在京里,只是他的主子逍遥王下落不明,他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寻找。”他意味不明的说着,嘴边浮着一抹令人不快的浅笑。

好像一切了然於心的样子。

“与我何干?”难道要他帮着找人?

段青瓦咧嘴笑得更欢。“本官有幸远远瞧过一回他在马上的英姿,王爷与你有几分神似呢,都是少年英雄……”

逍遥王越君翎是本朝的异数,他是当今皇上最小的弟弟,两人相差近四十岁,是先帝生前最喜欢的皇子,由前皇后的侄女僖贵妃所生,先帝疼爱有加,一度想加封他为太子。

此举吓坏了僖贵妃,跪地严辞,先帝才打消这荒唐念头,可又在越君翎三岁不到便封了“逍遥王”封号,封地景阳三城。

先帝可说是史上在位最久的帝王,二十岁登位,七十九岁驾崩,当了五十九年的皇帝,其中儿子为了争位不知死了多少个,连皇后也换了五位,因为比他早死。

不过他也很会生,一共有三十七位皇子,二十五位公主,活下来到成年的约有十六子,八位公主。

但在现在皇上血洗下,还能活着的兄弟屈指可数,他以铁腕政策威慑了他们,各赐一处不太丰饶的封地将其赶出京城,未经传召不得私自回京,违令者斩。

可是先帝逝世时,越君翎才七岁,他的封地是本朝最富裕的一块,每年的税收占国库一半,即使是皇上也眼红不已,因此他找了个逍遥王尚且年幼的理由将人留京,并派人代为管理景阳三城。

七岁时能称年幼,那十七岁呢?还能扣着人家的封地不给?封地是先帝御赐,只要越君翎不谋逆,谁也不能强行收回,属於他的银钱也得悉数归还,不得征用。

僖贵妃芳华正茂,三十多岁的女人仍艳丽如二十岁女子,肤色白细,欺霜胜雪,貌美如花,宛若瑶池仙子下凡,早年有本朝第一美女之称,令不少男子倾慕其美色。

当今皇上也是其中之一,也最为沉迷,他不只一次请求先帝赐婚,但当时有太多皇子求娶,为免不公,年过半百的先帝干脆自己纳了,一树梨花压海棠,把爱慕僖贵妃的皇子们气到半仰,背地骂他老不休,好色成性。

当初的僖贵妃如今还是僖贵妃,皇上不顾众议的依旧将人留在自己后宫,尽管御史们不断以死谏言,父死子承的一代妖妃一人事二夫,同为父子宠妃。

为此,已上了年纪的皇上和越君翎脸红脖子粗的争执了几次,皇上不退让,执意留下所爱,越君翎不愿其母受辱,固执的要求接僖贵妃回京城的逍遥王府奉养。

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几乎快撕破脸。

而后皇上觉得未经事的越君翎太不懂事了,决定赐婚相爷之女南清音为逍遥王正妃,看他成亲后会不会体谅自个儿当年求之不得的苦。

可就在赐婚前夕,越君翎不见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拒绝赐婚而逃了,因此觉得颜面无光的相府还闭门谢客半个月之久,相府千金自觉名声受损而悬梁两次,对外宣称蒲柳之姿,不敢高攀,此事才不了了之。

但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仍未有越君翎半丝踪影,幕僚和家将们才惊觉王爷出事了,全府出动搜寻。

再为贵妃的僖贵妃又为皇上生下一子一女,得知长子失踪后她心急如焚,日日以泪洗面,把皇上心疼的下令全力寻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屍,否则提头来见。

一个逍遥王搞得人心惶惶,朝廷动荡不安,连皇上也无心上朝,只想守着他梨花带泪的爱妃。

总之,此时京城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皇上还因此贴了皇榜召告天下,只要逍遥王回京,他的婚事自理,不再赐婚,要不要回封地由他自行决定,即日起接管景阳三城。

但远在天边的清江县丝毫不受干扰,仍旧维持原有的步调。

回到了牛家,牛双玉忍不住问:“为什么不能卖香包,我一天能做十来个,从除夕开始一直做到正月十四,你晓得会有多少入帐吗?”成本不到三文的香包卖上五文,甚至六、七文都有人买,她为何不做,翻倍的好生意啊。

“人太多。”面色如水的赵冬雷说不出怕她太累的话,从收了秋麦后她就忙着赚钱,一刻不停歇,原本还有些肉的面颊都消痩了,脸色不若先前红润,出现体衰的病兆。

“人多才好,香包卖得快。”人潮等於钱潮,越多越好,有什么比蜂拥而至的人潮更为赚钱?

牛双玉的想法并不复杂,她单纯的想着先拼过免粮税、低地价的三年,替家里多赚一些钱、多买几亩土地,等到三年福泽一过,他们家也安定下来了,可以朝小康发展。

所以她有些急躁了,担心机会不等人,不趁这时候下手买地更待何时,等地价调回原价时得多付近一倍的价钱才能买到,身为有规划的聪明人岂能错过时机,自是趁此时竭尽所能的屯地。

牛双玉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她忽略了自个儿的身子负荷不了,长期的劳累使她的双颊黯沉,失去光泽,人也从弱不禁风变成骨瘦如柴。

“人多事多,人挤人容易出事,你忘了上一回到观音寺为你大哥、二哥求平安符时,那个企图迷晕你,打算带走你的妇人?”莫非他及时发现异样揭穿那妇人,她早中招了。

闻言,她脸上一讪。“那是意外……”

“意外往往发生在你没防备的当头,凡事没有绝对。”别人想什么无法预料,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又不是美人,掳了我也卖不到好价钱。”搞不好要倒贴,她要用的药也不少,光是药费也叫人头痛吧。

牛双玉近年来的药用得少了,大多是固元护气的补品,少发作的她便以为身子好得差不多了,能像当学生时那样的上山下海,扛砖头、拌泥、做土质测验,再远、再高的地方也去得了,岂料这是在透支自己的身体而犹不自知,赚钱的喜悦让她毫不在意那一点点的不适,心想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偏偏所有人都察觉她的不对劲,唯独她乐在其中,不敢对她太严苛的牛家兄弟只好找来赵冬雷,让他在一旁多提点她两句,银子是赚不完的,不用急於一时,千金散去还复来。

赵冬雷因她这句“不是美人”而顿了一下,以指挑起她下颚。“是不美,但眉眼间有股令人想再看一眼的清韵。”

他没说的是,她最大的优点在於有双会勾人的双眼,不是有心的勾引,而是无意的撩拨,笑眸中的慧黠像水波荡漾的涟漪,轻轻地,一波又一波,勾动人心。

她一听,突地掩嘴。“难得听你这根木头赞我一回,我来年一定会大发特发。”

“不用来年,我现在就让你发。”他将手放在她头上,五指捉呀捉的捉乱她好不容易梳好的双丫髻。

发疯。

“啊!不要弄我,赵冬雷,把你的手拿开,我要用烧红的炭火烫你……”牛双玉尖叫着想逃开他的魔手。

“别光说不练,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单手一捞的赵冬雷轻而易举的箝制住她柳条儿细的双腕,将人压在灶台边。

当牛家兄弟来灶房喊两人吃饭时,看到的便是这副雄鹰压云雀的惊悚画面,三个人同时睁大眼,惊愕不已,两位年长的哥哥更有如被雷劈到头顶,从头到脚僵直得动不了。

“你们在干什么?”比较单纯的牛丰玉率先打破僵局。

察觉自己的姿势不对的两人倏地分开,异口同声的说:“玩。”

好奇心重的孩子更纳闷了。“在灶台旁有什么好玩的,灶口的火星飞溅出来烫到了可不好玩。”

他被烫过几回,很疼。

“……”赵冬雷不知道该说什么,直接无视。

“谁像你不小心爱玩火,火渣子才不烫我呢!来,帮我把富贵鱼端出去,长生菜煮好了就能开饭。”眼神飘忽的牛双玉笑着揉揉弟弟的头,脸颊、耳朵皆有一抹残红。

一年过去了,今天是一年最后的年尾,过了子时便是新的一年,牛家人也一块儿围炉。

一只底下烧着红炭的铜炉摆在圆桌子的正中央,炉上架着锅子,锅子里是自家腌的酸白菜,摆上猪肉、四色丸子、一大把野蒜和各种的配菜,一大锅汤正热滚滚的冒着白烟。

九道大菜围着锅子一共十道,取十全十美之意,有鸡鸭鱼肉,有凉拌,有快炒,还有焖上一天的卤蹄膀,菜色之丰富胜过以往,不管吃不吃得完都得丰盛,晚点还有饺子可吃。

“咱们家刚泡的黄蜂酒还不能喝,所以买了酒性没那么烈的杏花酒,未成年……呃,咱们都还小不能多饮,一人最多一杯,谁偷喝就罚洗碗。”牛双玉为每人倒一杯酒。

未成年不得飮酒这句话她是记住了,可是办不到,在这么热闹的年节,不喝一杯酒助兴好像少了年味似的,她也放开手的让眼前的至亲尽兴,扫走过去一年的不开心和伤心。

蓦地,她的眼波扫过某张俊逸非凡的侧脸,心口咚地一跳,好看的脸人人爱看,他又比好看更好看。

“哼!姊姊每次都想偷懒,叫冬雷表哥帮你洗,我不怕洗碗,再来一碗。”没喝过酒的牛丰玉醉了,胆大包天的说起醉话,还抱着酒辉子说要大醉一场,男子汉要练酒量。

“呋!小酒鬼,咱们家缺头牛,拿你顶上。”话刚一出,牛双玉就想到他们家该买牛了,老和村子里抢那十头耕牛,他们真的抢不过,还易生事端。

她算了算卖春联和煎饼的银子,买头牛绰绰有余,等十五过后开市了,再去买头牛回来。

想到手边的钱越来越多,她就乐不可支的笑着,一双镶了黑玉似的水眸特别明亮,彷佛夜里都不用点灯了,用她灿亮的双眸照明,驱走一室的黑暗和往日的阴霾。

会越来越好的,她想。

“来来来,吃饱了发压岁钱,二弟、妹妹、小丰一个,表哥你没有,你比我大。”过年太高兴的牛辉玉也说起笑话了,脸上堆满笑的挨个发压岁钱,一人二十个铜板。

牛家赚的钱都由牛双玉管着,不过她会在日常花销上多给其他人一些零用,依其所需给十文到五十文,他们私底下帮人写信或做事的小钱则分文不取,各自分配使用。

只有一起干活赚的银子她才正大光明的收起来,那是家里的“公费”,用来支付家中的开销,其余是各自的私房。

唯一的例外是赵冬雷,因为他不姓牛,所以牛双玉会多给他一些,毕竟他打的野味卖了不少钱。

“我不用。”他从未收过压岁钱,不稀罕也不在意……赵冬雷似乎想起了一些事,在看到笑闹的牛家人后,他脑中浮现了些模糊的片段,一群人在欢乐饮酒,唯独他一人坐在角落独酌,四周人很多却无一人上前攀谈。

“你不用,我给你。我娘说过,没成亲前都是孩子,都该有压岁钱,接下来的一年才会顺顺利利,赵冬雷,你会一天比一天好……”牛双玉笑嘻嘻的递上红包袋。

捏着扁平的红纸袋,眼眶发热的赵冬雷有一丝动容,这惹人疼惜的小姑娘呀!“我没准备……”

他没想过要给人压岁钱,过年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他不知道,但他喜欢牛家的吃吃喝喝,为一家团聚而欢喜。

“以后再补给我,你敢不给,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她佯凶的手叉腰,但面上笑得像春天的柳条儿,细细柔柔。

“好。”他微带哽咽。

这颗凡事为人设想的小扁豆,他会对她很好很好的。

“冬雷表哥,快给我瞧瞧姊姊给你包了几枚铜板,她这人忒小气了,去年给我的压岁钱才给五个铜板……”他买个糖吃就没了,到现在还想不起来吃的是什么糖,因为吃太少了,尝不出味道。

“不给看。”那是他的。

赵冬雷将捏得紧紧的红袋子高高举起,不让人瞧。

牛丰玉不满的咕哝。“你怎么和姊姊一样小家子气,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你们喔!太讨人嫌了。”

孩子气的说法让大家笑成一团。

“不必看了,就一枚铜板,象征一元复始,一切重新开始,来年博个好兆头。”她看向赵冬雷,意思是说:瞧,我对你多好,没忘了求我家祖宗保佑你过得更好,你可要感恩。

赵冬雷但笑不语,深幽的墨瞳中异采轻漾。

“嗟!才一枚铜板而已,小气就小气,还一元复始……”待会再回屋数数今年得了多少压岁钱,他想买弹弓。

子时一过,鞭炮声齐鸣,此起彼落的迎接新年的到来。

这时,牛辉玉端了一碗长寿面出来,面里有颗水煮蛋。

“妹妹,生辰快乐。”

“姊姊,生辰好。”

牛家每一个孩子的生辰都是一碗母亲煮的长寿面和一颗水煮蛋,从没间断过,如今娘不在了,由一家之主代替。

“今日是你生辰?!”赵冬雷面有恼色,未及时备上贺礼。

“嗯!我是大年初一寅时出生,那时天未明,我爹原本要把我取名初玉,取其谐音,但是他觉得双字比较吉利……”她娘常在她耳边说着,有时还会笑着喊她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