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自己出身的特殊,金玄白有点自嘲地忖道:「不知道那武当三英、七宝神僧会不会认我这同门师兄弟?」
刹那之间,他的心绪急转,只听得情法和尚清亮的嗓音响起:「阿弥陀佛,贫僧天资愚纯,虽曾被家师处罚,关在藏经楼中七日七夜,却是被那书架上成千上万的古书吓呆了,整日坐困书城,不仅般若掌、龙象功这种深不可测的武功没练成,连十八路罗汉掌也仅是练个皮毛而已,所以在出了藏经楼之后,就被我师父大骂,说我就是基础太差,没念几天书,这才悟法不够,无法深入少林武学……」
悟法和尚说到这里,笑了笑道:「若是按照戚威少侠之意,那么我师父就应该下地狱了?」
穿云神龙戚威似是一怔,道:「在下怎敢论断令师?想那空明大师执掌达摩院,不仅佛学渊博,并且武功上的造诣更深,远非我这种凡夫俗子能够望其项背,在下之言,仅是譬喻而已,并无他意……」
话刚说完,那低沉的声音又响起,道:「戚师兄,悟法小师父是在跟你说笑,你还当他是真的恼怒你?他精通少林三种掌法,一种指功,被认为是近二十年来在指、掌两方面最有成就的后起之秀,至於空明大师更是了得,精通少林七十二艺中七种绝艺,被视为是继大愚挥师之后的少林罕见的天才,你想想,名师出高徒,空明大师既是天才,岂会有愚钝徒儿之理?」
飞霜女侠秋诗凤笑道:「龙少侠说得不错,小妹昔日也曾听家师提起过,近四十年:来少林以大愚禅师在武学上成就最高,据说精通八种绝艺,无论是软、硬气功或剑、刀、铲、杖、指、掌、拳法都是全寺之冠,只可惜他老人家自昔年离开嵩山之后,从此二十多年不见踪影,以致令人悬念不已……」
金玄石听到此处,顿时眼前似乎浮现大愚禅师那斑白的眉毛和慈祥的笑容,颇为惋惜地想道:「和尚师父看起来一身是病,想不到当年却是名震武林的少林一派中的奇才,只可惜他老人家受到朋友的拖累,没能把时间花在研习少林绝艺上,否则成就当更惊人……」
当年,大愚禅师曾大略地提起,他受到好友铁冠道人之邀,偕同枪神楚风神等人千里追蹑九阳神君的行踪,准备一举歼灭这个将要为害武林的绝代奇人,替武林造福。
岂知在面对九阳神功刚强无俦的劲道攻击下,大愚禅师因为内力修为的程度最高,故此受害也最大,跟九阳神君拚个两败俱伤之后,他一身经脉俱毁,若非仗着易筋经的心法奥秘,勉强地吊住一口气,不然他当场便会死去。
不过纵然大愚禅师受伤最重,但在少林续命金丹的药力护持下,凭着神奥的易筋洗体功法,终於捡回了一成的功力,延续了多年的寿命,这才能有余力教育徒弟,将一身所学所悟的少林武功,全数传给了金玄白。
金玄白不仅学全了大愚传给他的八种绝艺,并且又在大愚禅师的指点下,练成另外三种少林绝艺,所以说,他是少林寺以外,唯一一个精通少林绝艺的「半个」少林弟子……
心念电转,他听到少林悟法和尚道:「秋女侠出身雁荡一派,想不到对本门如此了解,想必贵派尊长和本门亦有渊源?」
飞女侠秋诗凤道:「小女子是后学晚辈,哪那里能跟少林一派攀上关系?倒是家师伯当年初出师门,行道江湖,曾在伏牛山下遭到绿林黑旗帮的围攻,幸得大愚禅师经过,施以援手,家师伯才幸免於难,所以在提起大愚禅师时,尊崇感念不已……」
悟法和尚问道:「秋女侠令师伯可是人称雁荡大侠的吴复中吴大侠?」
秋诗风道:「不错,师伯他老人家在二十年前听闻大愚老前辈失踪的消息,便辞去本门掌门一职,奔走江湖到处探访,据说他连漠北白龙准都去了一趟,目前好像还在蒙古一带……」
悟法和尚长叹一声道:「吴大侠的隆情高谊,真是令人感佩,敝派师叔祖和武当铁冠道长同时失踪,险些酿成门户灾祸,甚至连前任掌门空性师伯都深为自疚,为此辞去掌门一职,闭关三年,可是接任掌门的空五师伯纵然派出本门弟子一百余人下山寻访,依旧毫无师叔祖的消息……」
穿云神龙戚威打断了他的话,道:「悟法小师父,这已成了武林中最神秘的一段公案了,如此良夜,你们提起这段往事,岂不煞了风景?」
逸电女侠何玉馥一拨琵琶,发出两声铮铮的声响,道:「秋妹妹,你真是不懂得少侠的心理,怎么好端端的提什么二十年前的武林秘籍?你该知道戚少侠如今心里想的是怎么样才能见到白玉娇龙齐冰儿一面,怎样才能掳获她的芳心,而不是那些陈年往事,武林秘闻……」
她发出一阵「格格」的轻笑,道:「方少侠,你认为我说得对不对?」
那被她称为方少侠的正是武当三英中排名第三的游龙剑客方士英。他闻言一笑道:「何女侠说的极是,自从我师兄听到秋女侠提起太湖王之女外号白玉娇龙之后,立刻便为之神魂颠倒,时时刻刻心里想的莫不是白玉娇龙……」
他话未说完,戚威已出声叱责道:「三弟,你在胡说些什么?为兄只是心中好奇,那白玉娇宠既然武功、容貌都属上乘,为何没有列名江南女侠之内,所以寻思一见而已,岂有非份之想?」
游龙剑客方士英大笑道:「大师兄,你心里的想法,我还会不知道吗?你是想你的外号叫穿云神龙,而齐姑娘的外号叫白玉娇龙,所以你想正好配对……」
穿云神龙戚威叱道:「士英,你还胡说,不怕别人会笑话我们武当门人是好色之徒吗?」
方土英笑道:「子日:『食色性也』,连孔老夭子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诗经既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便是鼓励你去追求齐冰儿了……」
逸电女侠何玉馥发出银铃似的笑声道:「戚少侠,令师弟说得不错,你心中爱慕齐姑娘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什么怕人言论?」
金玄白盘坐在茅棚石凳上,将远在数丈外的两艘船上的所有话音,全都听在耳里,直到此刻,他突然听到那些人提起有关齐冰儿的事,他更是提起精神,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在湖中的船上。他想不到齐冰儿有个白玉娇龙的漂亮绰号,更料不到武当三英中的穿云神龙戚威会因为双方外号上的相衬,而对齐冰儿生出仰慕之心,这不但使得集贤堡少堡主程家驹多了一个「情敌」,也让金玄白多了个莫名其妙的竞争者。
湖上雾气氲氤,在一片迷蒙中,金玄白彷佛看到了齐冰儿那张宜嗔宜喜的秀靥,而她那曲线玲珑的身躯,在这瞬间,似乎又浮现眼前,白腻柔软的肌肤,彷佛依旧偎依在他的身边,使他一时之间,几乎被迷惑住了。
接着耳边听到秋诗凤道:「戚少侠,据说白玉娇龙齐姑娘在十多前便由长白一派的分支玄阴门门主携到东北习艺,所以她直到去年才出师回到太湖,故此她才投列名在江南女侠之中,而后她因为水全局强,武功不俗,再加上美貌如花,这才博得白玉娇龙的外号,可是,戚少侠,你得有个心理准备才行,因为据神刀门的江少侠跟小鹃姐透露,集贤堡的少堡主追求甚殷,据说将要与齐姑娘论及婚嫁……」
戚威笑道:「只要齐姑娘还没订亲,任何人都有机会,我戚某人不信凭着人品、武学、家世会比那什么少堡主要差……」
「当然!」何玉馥道:「戚少侠是武当后起之秀,江湖上威名卓着,那程少堡主如何能跟你比较?所以我鼓励你加紧追求的脚步,一定要打败群雄,夺得美人归。」
戚威似乎受到鼓励,信心倍增,敞声大笑道:「各位,我们今晚就在船上弹琴吹箫,饮酒高歌,待天色一亮,便启程访问太湖王,顺便一睹白玉娇龙的绝世芳容如何?」
悟法和尚笑道:「哈哈!饮酒作乐小僧是头一个赞成,我想两位女侠有成人之美,也不会吝啬陪戚少侠走这一趟吧?」
何玉馥道:「当然,我们姐妹乐意奉陪,想那太湖王纵然架子再大,也不会不卖武当和少林两大门派的面子,定会叫那齐姑娘出来一见的。」
戚威道:「好,就这么说定了,古人秉烛夜游,我们来个秉烛夜欢,消此良夜,不岂不快哉!」
方土英道:「师兄,我们何必在船上呢?岸边渡口有一座茅棚,我们上岸去,坐在茅棚里,耳听波涛拍岸,再饮姑苏美酒,岂不是更为快哉?」
戚威道:「还是三弟说得好,我们就在这太湖边渡口的茅棚里饮酒作乐,消此长夜……」
随着他们说话之间,两艘画肪已穿越船上的薄雾,远远看到了岸边的茅棚。
金玄白只见两艘华丽的画舫并排而行,缓缓向着岸边而来,从茅棚内望将出去,一艘船上的船板上摆着一座矮几,几上横放一张古琴,还有一只小形的兽炉正焚烧着不知名的香木,白烟袅袅散去,随着湖面晚风吹拂,竟有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
在那琴几之后,坐着一个全身白衣,头挽双髻的年轻少女,当画舫轻盈地破雾而出,远远望去,她如同画中仙女一般,有种清纯脱俗的美。
而在琴几之旁的另一张矮凳上则是坐着一个身穿粉红间杂浅绿坎肩绸衣的年轻女子,她生得一张鹅蛋脸,两颗乌黑的眸子透露出慧黠的神色,而她的怀里抱着一面嵌有白玉的琵琶,显然正是江南三女侠中的逸电女侠何玉馥。
至於那个坐在琴后的白衣女士,不用多问,也知道便是外号飞霜女侠的秋诗凤。
秋诗凤不仅人长得空灵清秀,有如摘仙,连她身后立着的两个年幼的婢子也都长得眉清目秀,非常可爱。
而与她们画舫并排的另一艘画舫上,则坐着两俗一僧,全都看来年龄甚轻,尤其那个和尚胖嘟嘟的,一脸笑容,看来尚只十六、七岁光景。
至於另外两名身穿长衫,类似儒士的年轻人都长得丰神朗逸,目光炯炯,腰上佩着长剑,更显得英姿焕发,气宇非凡。
金玄白在打量之间,已见到两艘画舫停靠在岸边的渡口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