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杨小鹃已经止住了哭泣,而江百韬也抱伤走出车厢,握着杨小鹃的手,低声的劝说着。
金玄白看到江百韬憔悴的面容,想起初次见到他时的英姿勃发,不禁颇为感慨,心知若非是他,自己恐怕此刻还是过着一成不变的樵夫生涯。
面对这名神刀门的弟子,他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善意,犹疑了一下,正想把自己对这双情侣的心意告诉服部玉子,嘱她去安顿江百韬和杨小鹃,却已见到她们相互搀扶着走了过来。
杨小鹃拉着江百韬当着金玄白的面前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颤声道:「多承大侠相救,小鹃和百韬两人铭感五内,今后只求大侠能放过峨眉,小鹃的罪孽方能减轻……」
金玄白想起自己和这两人之间的恩怨情仇纠结不清,禁不住叹了口气,将他们扶了起来,道:「两位请起,在下答应你们,只要峨眉不再冒犯我,我一定不会伤害任何一个峨眉弟子就是……」
他的目光落在江百韬那苍白憔悴的脸孔上,沉声道:「江少侠,杨姑娘一片真心对你,望你能珍重此情,好好的珍惜她、爱护她,至於以后的日子,希望你们就定居在苏州,不必另迁他处,如有江湖上不长眼的人找你们麻烦,你们可找邓总镖头出面,假使有官方的人找麻烦,你们也可迳自去找大捕头王正英,只要报出我的名号,他一定会替你处理妥当!」
江百韬知道金玄白交待的这番话,对於自己和杨小鹃今后定居苏州有极大的帮助,是以虽然有些怀疑,却仍然极有礼貌的抱拳致谢。
杨小鹃眨了眨哭红的眼睛,问道:「请问金大侠,家叔杨子威和大侠之间……」
金玄白淡然一笑,道:「令叔出身武当,在下也可以说是武当弟子,若按辈份来说,他的确是我的师侄,不过你和玉馥、诗凤是结拜的好姐妹,我们各交各的吧!记住,成亲的时候,一定要请我暍杯喜酒,我会带着玉馥和诗凤一起来致贺。」
杨小鹃听他这么说,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垂下头来没有吭声,江百韬则抱拳道:「在下成亲之日,能够请到金大侠光临,将是三生有幸,无论如何,都一定会通知大侠的!」
金玄白笑了笑道:「不过你们最好在近期内成亲,过两个月,我可能会有北京之行,到时候就无法敬喜酒了……」
江百韬躬身答应,不住的点头。
金玄白看了僵坐在马车车辕上的赵升一眼,道:「江少侠,关於令师兄之事,在下深感抱歉,请你转告他,如果他不介意,可以在这两天内去找五湖镖局的彭镖头,因为在下有一套刀法可供独臂者使用,如果他想学,这几天内我会到镖局去传给彭镖头,他可以跟着学……」
说到这里,他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不过他如果心中尚有仇恨,不想跟我学习刀法,那就不必来了。」
江百韬抱拳道:「多谢大侠厚爱,在下一定转告赵师兄!」
金玄白抱拳道:「既是如此,二位有礼,再会了!祝两位早日结成连理,共浴爱河。」
江百韬瞥了何玉馥和秋诗凤一眼,抱拳道:「金大侠,彼此!彼此!也祝福你早日成亲。」
金玄白哈哈一笑,拉着服部玉子的手,招呼了何玉馥和秋诗凤一声,转身行去。
何玉馥、秋诗凤两人向杨小鹃交待了几句话,并将连络的地址告诉杨小鹃后,紧随着金玄白身后而去。她们一奔近,只听服部玉子道:「少主,你的胸襟真是宽大,竟然还要让姓赵的跟你学刀法,不过我看他心里对你仍很怨恨,恐怕练成了刀法会对你不利!」
金玄白笑道:「江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赵升断臂本就是因我而致,他心里恨我也是应该的,不过我给他留一条生路,便是希望他能一笑泯恩仇,从此不再陷入断臂的梦中,如果他不领情,我也无可奈何,对吧?」
何玉馥和秋诗凤随在他身边,听了他这番话,也深深地颇以为然,秋诗凤柔声道:「大哥,你今天所做的事,我非常高兴,纵然金花姥姥被逼得退出江湖,小鹃姐被逐出峨眉,有些遗憾,可是大致上说来,一切都很圆满,希望你以后处理事情也能这么做……」
金玄白轻叹口气道:「师父常说,做人处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就行了……」
他们四人边说边谈,不一会光景,便巳走到了汇通钱庄之前。金玄白看了看门上的那块大招牌,昂然定了进去。一进钱庄,他便看到三掌柜孟子非坐在柜台里面在打着算盘,在他身边另有四名壮汉坐镇着。
站在门边的两名伙计,一见有客上门,立刻迎了上来,当他们一看到金玄白身后的两名美女,顿时眼睛都看直了,当场愣住,似被定身法定住了。
孟子非在柜台里一抬头见到金玄白的容貌,吓了一跳,马上停止了拨动算盘的动作,抖动一身肥肉,从柜台里奔了出来,口里直呼:「金大侠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敬请恕罪。」
话未说完,他已趴伏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
金玄白没想到他的动作如此快,隔那么远,想要拉他都来不及了,走上前去,扶起孟子非道:「孟掌柜,我们不是外人,又何必如此多礼?」
孟子非掌柜亲眼看过苏州城大捕头王正英面对金玄白时,态度是何等恭谨,他虽然弄不清楚这个相大掌柜赵守财熟识的年轻人,是什么官员,可是凭着金玄白认识齐冰儿,便不容他怠慢了,更何况此人来头之大,连苏州府衙的罗师爷都不放在眼里,这种人能够得罪吗?
故此他虽然听到金玄白这么说,却丝毫不敢大意,躬着腰,满脸堆着笑道:「小的只是汇通钱庄里的一名区区掌柜,怎么能跟大人相比?岂个折煞小人了……」
他在这时才看清楚随在金玄白身边那二美一丑的女子,禁不住朝何玉馥和秋诗凤多看两眼,这才喘了口气,哈腰道:「金大人,请到偏厅奉茶,小的……」
金玄白一口回绝,道:「喝茶就不必了,我此来是要找你们赵大掌柜还有齐姑娘的,不知他们此时在不在钱庄里?」
孟子非恭声道:「禀报大人,我们小姐仍在太湖,没行进城里来,不过大掌柜的此刻正在松鹤楼里宴客……」
「宴客?」金玄白问道:「是什么重要的客人,要让他破费?」
孟子非道:「据大掌柜的说,那几位是从北方来的朋友……」
金玄白问道:「其中是不是有位姓何的中年人?」
孟子非犹疑了一下道:「是有一个像道士装扮的中年人,不过姓什么,小的就不知道了。」
他满脸堆笑,道:「大人,松鹤楼离此不远,如果你急着要找赵大掌柜,容小的替大人带路……」
金玄白问道:「方便吗?你不是要坐镇钱庄吗?」
孟子非忙道:「方便,当然方便,小的去—会就回来,没什么大碍。」
金玄白知道若要探明齐冰儿的情况,可能便要找到赵守财才可以,於是毫不犹疑地道:「既是如此,那就麻烦孟掌柜了。」
孟子非一脸的谄笑,道:「哪里,大人言重了,能为大人带路,是小的荣幸。」
他的肥肉在脸上,一阵颤动,鼠目瞥了美丽的何玉馥和秋诗凤一眼,哈着腰道:「请大人和三位姑娘稍候片刻,容小的交待他们几句话,就可成行了。」
他见到金玄白点头,这才抖动着一身肥肉走到柜台边,低声吩咐属下数语,便又转身走了回来。
何玉馥一直在旁打量着这个肥胖的掌柜,虽见秋诗凤在抿嘴偷笑,自己却忍着,好奇地望着孟子非,只觉这个人极为有趣,全身肥眫有如圆球,睑上表情却非常的生动。
当她听到金玄白提起姓何的中年人时,禁不住疑惑地望着他,等到孟子非一走回柜台,她立刻上前低声问道:「大哥,你说的那个姓何的中年人是谁呀?」
金玄白笑了笑,道:「等一会你见到了就知道。」
何玉馥嘴唇蠕动一下,正想继续追问,只见孟子非像个肉球似的滚了过来,立刻闭上了嘴。
孟子非一脸的谄笑,道:「金大人,请——」
金玄白道:「孟掌柜,还是你先行带路吧!」
孟子非拱了拱手,道:「既是如此,小的失礼了。」
他领着金玄白一行走出钱庄,沿街行去,见到一路之上三五成群在巡街的衙役,见到金玄白之后,纷纷的躬身行礼,心中越发肯定金玄白的地位,姿态也摆得更低了,行进之间,有一句没一句的介绍起苏州的胜景,并且试探地向金玄白打听他和宋知府的关系。
金玄白可没那份心机,仅是坦然相告,承蒙宋知府看重,送了他五千两银子,让他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孟子非一听视钱如命,到处敛财的宋登高知府,竟然会送金玄白五千两银子,不禁吓了一大跳,心中对金玄白更生敬畏之意。
他试探地向金玄白游说,将那笔银子放进汇通钱庄生息,并且还许以重利,金玄白这下可没辙了,侧首望着身旁的服部玉子。
服部玉子非常豪爽的一口答应,当场便告诉孟子非要将十万白银存入汇通钱庄生息,吓得孟子非全身肥肉一阵哆嗦,几乎跌倒於地。他没想到金玄白带着的这个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的姑娘,看起来毫不起眼,口气却如此之大,一开口便是白银十万两之多。
眼看这件生意如果谈成,他孟子非不但替汇通钱庄立下—件大功,光是犒赏的赏金最少也有一千两之多,怎不使他喜出望外?
孟子非急骤的喘了两口气,瞪大眼睛望看金玄白,道:「大人,此事可是当真?」
金玄白也没料到服部玉子会如此大手笔,望了她一眼,颔首道:「傅姑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说的话当然是真的!还用怀疑吗?」
孟子非喜出望外,若非走在街上,真想跪下来,朝金玄白磕上三个响头,虽是心中不牵以金大人如此高的官位,为何会看上这么个长相平庸的姑娘,却是喜心翻倒、不敢多言,忙道:「大人金言,有如泰山,小的哪敢怀疑?等见过赵大掌柜之后,小的立刻带上伙计到大人处办手续!」
服部玉子道:「孟掌柜,我夫君公务繁忙,下午尚要陪巡抚和三司大人到木渎镇一趟,没空处理这种小事,你带着伙计到天香楼去找一位伊姑娘,她会带你去找我,到时候我们再谈吧!」
孟子非一听到巡抚和三司大人都要陪金玄白出游木渎镇,心中敬畏之感更重了,一路哈着腰,不住地点头,好不容易才走到松鹤楼前,已是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