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没料到乐大力不知好歹,竟然施出如此刚猛霸道的拳法,想要致自己於死地,当下
身形微蹲,施出多罗神拳,直击过去。
他的拳头没有乐大力的大,出拳之际也没有风雷霹雳之声,可是这一拳的去处却是妙到
毫颠,完全从对方的双拳之间的空隙穿入,击在乐大力的胸口。
风雷之声一敛,立刻传出乐大力的惨叫,众人只见他一个庞大的身躯,拉着一条长长的
凄迷血影,倒飞而出,一直撞到厢房的墙壁,才重重的跌落下来。
冯敬贤知县没料到会有这种结果,惊骇之下,虽然见到平正光带着三名西厂的高手扑向
前去,仍是一把抓住熊坤的手,叫道:「熊掌柜,快!快去找衙门的差役过来。」
熊坤也学过几年的招式,练过些拳法,但他根本就没看清乐大力是如何会在如此强势的
情形下,反被金玄白打得吐血。
他心一阵慌乱,听到冯知县的吩咐,首先便想到了松鹤楼的利益,认为非得要找差不下
可,否则会对松鹤楼造成更大的伤害,於是立刻转身往楼梯奔去。
谁知他才奔出几步,便被赵守财堵住,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问道:「熊坤,你要到哪里
去?」
熊掌柜和赵守财同是齐北岳的麾下,当然认识赵守财,只不过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看来枯
瘦衰老,臂力之强犹在自己之上,他挣扎了一下,无法挣脱对方伸出的三指,禁不住惊骇地
道:「赵老,这里发生了这种事,小的非得要去派人报官,免得……」
赵守财道:「不必报官,一切有金大侠承担。」
熊坤为难地道:「可是出了人命……」
他转首望去,发现就这一会光景,那四个扑向金玄白而去的黑衣大汉竟然全都倒地不起,
而抱着冯大公子的冯知县却浑身发抖的蹲在地上,口里只喊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至於那个富商周大富早在四名大汉扑出,连袂攻向金玄白而去的时候,已退到墙边站着,
此刻也是满脸惊悸的站在墙边发抖。
熊坤一片茫然,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赵守财一脸钦敬之色,道:「金大侠身为当年枪神老爷子的传人,果然武功之高已至化
境,仅仅数招便已制服了这几个家伙!」
他只见金玄白走到冯敬贤身边,像拎小鸡一样的把冯知县拎了起来,道:「冯知县,你
不必害怕,我不会杀你的。」
冯敬贤一听此言,胆子稍为大了点,干咳一声道:「这位大侠,请问……」
他才一开口,便见到乐大力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抹嘴角的鲜血,眼中凶光闪动,甩
了下头,然后大吼一声,双拳舞动,往金玄白攻来。
金玄白没有要置对方於死地的意思,刚才仅是使出了三成功力摧破对方拳劲,一拳下去,
也不过使得乐大力稍受内伤而已。
他没料到对方竟会如此凶悍,受伤之后还敢运拳攻来,当下冷哼一声,推开手里的冯敬
贤,大步迎了过去。
乐大力眼露凶光,吼道:「姓金的,老子跟你拚了!」
然而尽管他把浑身的功力都已蓄足,双拳齐飞,却没能沾上金玄白一片衣袂,随着对方
掌影闪处,乐大力但觉一股劲道自背后大椎之处传入,就像是一枚烧红的铁针穿经过脉,迅
速地进入丹田。
乐大力发出一声制帛似的惨叫,像是虾子似的跳了起来,后看到对方退出数步,而自己
全身一阵虚弱,丹田之中空荡荡的,竟然连一丝内力都无法提聚起来,顿时让他万分惊骇,
颓然而立,不知如何是好。
从他再度出手攻击直到结束,仅是眨眼的功夫,当金玄白退回原地时,只见其它六间厢
房的房门全都被推了开来,有好几个人从房中走出,另外的人则是从门口探首望来,显然这
些人都是被乐大力的吼叫声惊动,而停止了用餐,出来查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金玄白目光一闪,只见那些人里竟有几张熟面孔,其中站在「太」字号房门的正是洪按
察使的师爷邱衡。
邱衡见到金玄白挺身而立,脚下倒了数名黑衣壮汉,惊愕的走了过来,冲着金玄白深深
一揖道:「金大侠,日昨一别……」
话才出口,已听到有人大叫道:「邱师爷,请救救下官。」
邱衡一愣,把要说的话咽回腹中,循声望去,只见吴县县令冯敬贤抱着个胸前衣襟上全
是鲜血的一个年轻汉子在发抖。
他在按察使洪亮的身边做师爷,公务上曾见过冯敬贤数次,也接受过不少好处,这下乍
一见到冯敬贤如此模样,可大大的吃了—惊,急急走了过去,问道:「敬贤兄,这是怎么回
事,你……」
金玄白冷哼一声,道:「邱师爷,此人是你的熟识?」
邱衡脚下一顿,躬身道:「敬禀金大侠,此人现为吴县县令,与晚生有公务上的往来,
曾见过几次面。」
金玄白道:「很好!你认识他就行了,我告诉你,我带着三位未过门的妻子来此赴宴,
这位冯县令的大少爷趁着酒疯,竟然调戏我的未婚妻子,你说这种混帐该不该打?」
邱衡满脸惊骇,不住地点头,道:「是该打!该重重的打……」
金玄白冷冷望了冯敬贤一眼,道:「这位冯知县却不知反省自己教子不严,反而倚仗权
势,想要让我横着抬出去,你说,这种人是不是该教训一下?」
邱衡点头道:「大侠说的极是,这种人是该好好的教训才是……」
冯敬贤本想邱衡替自己说几句好话,谁知一听全不是那么回事,邱衡竟然成了个应声虫,
连忙道:「邱师爷,小弟知错了,请你替小弟向金大侠说个情……」
邱衡奔了过去,骂道:「糊涂!你身为一县的父母官,竟然教子不严,当然该打,并且
还有眼不识泰山,连金大侠都敢得罪,这下非把你押进监牢,等候洪大人的处置不可……」
冯敬贤被他一骂,吓得胆都几乎破了,连忙跪下道:「邱师爷,是下官有眼不识泰
山……」
邱衡弯下了腰,挥掌「帕啪」两下,当下就掴了冯敬贤两巴掌,打得这位知县大人几乎
跌倒。他作势要扶起冯知县,却在对方耳边低声道:「这位金大侠是锦衣卫同知大人,你若
想活命,赶紧求求他!」
冯敬贤当下吓得魂飞魄散,这才知道金玄白为何会毫不在乎乐大力!因为双方的武功相
差太远,甚至连官阶都差上一大截,乐大力纵然来自西厂,根本连一根毫毛都动不了锦衣卫
同知大人,而他竟然鲁莽的出手,不是找死是什么?
锦衣卫同知是从三品、冯敬贤做了几年县令,才混到六品,双方官阶相差更远,何况锦
衣卫的权势之大,连一省的巡抚都得买帐,他冯敬贤这个区区的六品官又算得了什么?诚如
邱衡之言,生死全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冯敬贤浑身发抖,跪在地上拚命的磕头,哀求道:「金大人、金大侠,请恕下官有眼无
珠,得罪了大人,请大人姑念犬子年幼无知,下官膝下仅有这个畜牲,饶我们父子一命,来
生当效犬马之劳,报答大人的大恩大德……」
冯志忠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见到父亲跪地哀求,也慌乱地跪在一旁,拚命的磕头,那
站在墙边的周大富察言观色,吓出一身冷汗,也跟着跪了下去,不住的磕头,心里却不断的
念佛,恳求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救他度过此一危厄……
邱衡朝金玄白深深一揖,道:「金大侠,无论冯氏父子犯下何等大逆之罪,尚请大侠仁
义为怀,原谅他们的死罪……」
他们四人来这么一下,金么却不禁皱起了眉头,目光闪处,他只见所有的人脸上都泛起
惊诧之色,只有何玉馥、秋诗凤、服部玉子神色如故。
白虹剑客何康白回过神来,抓着何玉馥低声问道:「玉馥,你什么时候成了金大侠的未
过门妻子?他又怎么会是什么大人?」
何玉馥羞怯地一笑,道:「爹!难道你不满意这个女婿?」
何康白苦笑了一下,只觉心中诸味杂陈,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何玉馥伸手轻轻的拍了拍父亲的背,温柔地一笑,然后转首望看秋诗凤道:「凤妹妹,
这个绒裤子弟虽然可恶,却也罪不致死,依我之见,还是饶过他一次吧?」
秋诗凤颔首道:「姐姐既然这么说,就放过他吧!」
何玉馥唯恐目己说的话候量不够,拉着服部玉子,道:「傅姐姐,你陪我去求大哥放过
他们这一回吧!」
服部玉子笑道:「你们惹出来的事,别找我帮忙……」
话虽这么说,她却拉着何玉馥向金玄白行去,道:「相公,人家既然如此苦苦哀求,你
大人有大量,就放过他们一次吧!」
金玄白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服部玉子目光一闪,道:「不管怎样,邱师爷也替他们求情,看在邱师爷的面子上,你
也该高抬贵手……」
金玄白正不知如何处理这个知县,一听此言,连忙趁机把人情卖给邱衡,道:「邱师爷,
你叫他们起来吧!」
邱衡望了服部玉子,弄不清楚这个长相平平的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说话的份量竟然比
何玉馥还重,心中琢磨了一下,也没理出个头绪,一听金玄白松口,大喜之下忙道:「冯兄,
金大侠是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计较了,你还不快点谢谢他?」
冯敬贤绷紧的肌肉一松,狂喜地磕了个头,道:「多谢金大侠高抬贵手,饶了下官和小
犬一命,下官返家之后,当为大人立长生牌位,日夜焚香祝祷,敬祝大人步步高陞,官运兴
隆……」
邱衡见他欣喜之下,几乎有些不知所云,忙道:「好了,人家金大侠才不在乎你立什么
长生牌位,你只要好好的管教你这个不成材的儿子就行了!」
冯敬贤道:「是!是!下官回去一定严加管教,务必督促他从此洗心革面……」
金玄白一挥手,道:「冯知县,你扶着令郎先回厢房里去,我还有话要交待你。」
冯敬贤不敢多言,又磕了个头,这才拉着冯志忠踉舱的走回「青」字号厢房去,却已是
满身冷汗涔涔,几乎湿透全身。
周大富没听到金玄白的吩咐,根本不敢起来,趴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心中七上
八下的忐忑难安,不知会有什么遭遇。
料想不到的是,金玄白竟然走到他的身边,把他扶了起来,并且替他挥去锦袍上的灰尘,
倒使得周大富愕然伫立,不知如何是好。
金玄白脸色和缓地道:「周老丈,实在对不起,在下惩戒恶人,倒让你跟着受惊,实在
过意不去,尚请原谅。」
周大富受宠若惊,颤声道:「下敢当,小民自问一向奉公守法,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
理之事……」
金玄白笑道:「伤天害理的事没做过,只是有点嫌贫爱富,喜欢攀附权贵,对吧?」
周大富打了个哆嗦,辩道:「大人,你是冤枉小人了,小人自问为人端正,绝非嫌贫爱
富之人……」
「好!」金玄白道:「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周老丈,请回厢房稍候,我还有事要和你商
量。」
周大富惊诧地望了金玄白一眼,不知这位具有大侠和大夹双重身份的年轻人,到底还有
什么事要找自己商量?
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不敢追问下去,指着地上倒卧的四名黑衣人,低声道:「金大
人,这几位是西厂的档头,你可得小心。」
金玄白一笑,道:「多谢老丈关心,这个我有分寸。」
周大富缩了一下颈子,朝金玄白拱了拱手,转身走回「青」字号厢房。
邱衡听了周大富之言,才发现倒了一地的四名黑衣人是西厂的档头,不禁吓了一跳,赶
紧退开数步,唯恐不小心踩着他们,惹来祸端。
金玄白望着乐大力等五人,略一沉吟,向服部玉子问道:「子玉,你这回出来,带了几
个人?」
服部玉子道:「禀告少主,有三十个人。」
金玄白道:「麻烦你下去叫人雇一辆骡车,带十个人上来,然后把这五个家伙带回逸园
去,我要问他们一些事。」
服部玉子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少主,他们不会醒过来吧?」
金玄白道:「他们全都被我闭住穴道,放眼天下,除了我和师父之外,无人能解,你放
心好了。」
服部玉子拉着何玉馥转身而去,走到楼梯口,才发现一楼的楼梯边,围着一大堆人,全
都翘首上望,议论纷纷,多亏熊掌柜站在登阶之处带着四名壮汉堵着解释,这才没人上楼。
她放开何玉馥的手,朝何康白点头致意,然后快步下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