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一挥手,道:「你去吧!若是蔡巡抚要找我,让他再等个把时辰,别扰了小舅的酒兴。」
蒋弘武得到张永的允许之后,朝未天寿恭谨地道:「朱大爷,属下暂时不能奉陪,尚请大爷原宥!」
朱天寿目光一闪,笑道:「你去忙你的吧!等你回来之后,我再告诉你什么是天下十大名器。」
朱天寿含笑道:「不错,天下女子何止千万,可是身具十大名器的犹如凤毛麟角,这重门叠户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蒋弘武站了起来,摇头道:「朱大爷,这十大名器,小人是一定要听的,请你千万留着,过一会儿再说,也容小的长些见识!」
未天寿得意地笑了笑,打了个酒嗝,挥了挥手,道:「好!你快去快来。」
蒋弘武匆匆向陈南水行去,朱天寿果不再谈什么十大名器,催着彩虹倒酒,连喝几口酒之后,眼睛眨呀眨的,竟是一脸困倦之态。
张永见他精神不济,忙道:「小舅,要不要扶你到屋里去睡个觉?」
朱天寿强自撑开眼睛,望了金玄白一眼:道:「贤弟,你在这里慢慢的喝酒,我打个盹就行了。」
他挪了挪身子,拉着在他身后替他槌背按摩的少女,含含糊糊地道:「黄莺,来,你坐下来让我枕着你的大腿睡觉。」
那个少女小嘴一撅,似是有点不太高兴,轻声道:「奴婢叫红叶,不是黄莺,朱大爷,才个把时辰,你怎么又忘了呢?」
她嘴里虽是这么说,却温柔地坐了下来,扶着朱天寿上身,让他的头躺在自己的大腿之上。
朱天寿一手搂着黄莺,一手抚着另一名少女的腰臀,躺卧在红叶的大腿之上,舒服地吁了口大气,道:「我醉欲眠君且去……」
张永脱去外袍,替朱天寿盖在身上,然后道:「金大侠,让我小舅睡一刻,我们挪到秋千架旁去喝酒吧!」
金玄白本想去找服部玉子商量擒拿海盗翻江虎陈豹等一行人之事,可是却又想听朱天寿说什么天下十大名器,在犹豫之间,诸葛明已道:「金……侯爷,我们再喝一会儿,反正帮仇钺订亲下聘的时间还早。」
金玄白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坚持,点头道:「好,小弟就陪着老哥多喝几杯!」
张永站了起来,吩咐那五名少女收拾饮具和食盒,托盘,准备往秋千架旁不远处的石桌移去。
就在这时,金玄白听到朱天寿长长叹了口气,道:「唉,曾因酒醉鞭名马,常恐情多累佳人,人生真是无奈呀!」
金玄白默默地望着朱天寿,忖道:「这是个怎么样的人?时而狂放,时而哀伤,出身如此优越,却要借酒色麻醉自己,有时像个孩子似的,有时却恍如饱经沧桑的老人……」
仔细地思考着他所吟的那句「曾因酒醉鞭名马,常恐情多累佳人」,金玄白觉得自己更不了解这个人了。
他们挪到了二丈开外的石桌逼坐下,还没开始喝酒,只见蒋弘武领着一高一矮两个锦衣劲装中年汉子走了过来,在他们的身后,一个身穿道袍,紮着发髻的中年道士,摇摇晃晃的走着八字步,就那么左顾右盼的随着而来。
那两名劲装大汉走到石桌之前不远,便立定了脚步,躬身抱拳行礼,道:「属下见过张大人。」
张永站了起来,含笑道:「两位辛苦了。」
他见到只有四张石凳,连忙吩咐一名少女到天香楼去派人拿板凳、取酒食和杯盘筷子过来,然后又对其它四名少女道:「你们去陪着朱大爷,我们要在这里谈些事情。」
那些少女纷纷走开,张永迎上前去,走了几步,朝那道人拱手道:「邵真人,一别半载有余,想必此行一切顺利?」
邵真人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寿佛,贫道此行总算不负公公所托,圆满达成任务。」
蒋弘武脸色稍变,忖道:「这个臭道士,明明已经告诉他,要称张大人,别称公公,他偏偏跟我捣蛋,好像跟我过不去。」
心念转处,望了金玄白一眼,只见他的神色依旧,并无异态,也不知他早巳知道张永是宫中太监,亦或是根本不懂「公公」是什么意思,不过蒋弘武心中却仍然有些忐忑。
张永走过去,挽着邵真人的手,道:「邵真人,咱家替你介绍一下名动天下的神枪霸王金玄白金大侠,他是昔年枪神老前辈的嫡传弟子。」
金玄白只见那个道人生得身形瘦削,穿着件宽宽大大的道袍,连道冠都没戴,虽然面貌普通,却是肌肤如玉,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显见内功修为已臻大成。
邵真人本来还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听到了张永的介绍,一双小眼之中,突然射出熠熠的光芒,凝射在金玄白的身上。
张永拉着邵真人走到金玄白身旁不远,道:「金大侠,这位是当今张天师的师叔,天一派的邵真人,他和陶真人并称为道门二仙。」
金玄白一听张永的介绍,立刻想起在苏州街上遇到的四个道士,抱了抱拳,道:「原来是邵道长,请问你和玉阳真人是什么关系?」
邵真人看不出金玄白的修为有多高,不过忌於枪神的威望,态度极为和善,这下一听金玄白提起了玉阳真人,连忙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寿佛,贫道是玉阳真人的关门弟子,敢问金大侠是否从令师之处得知家师之名?」
金玄白虽然算是武当弟子,可是对天一派的道士却没什么好感,尤其是遭到玄玄,玄妙、玄真、玄空四个道上联手攻击之后,更对天一派的道士有了成见。
他淡淡一笑,道:「在下不久之前遇到玄玄等四位道人,据辩,玉阳真人和家师昔年是好友,不过我却从未听过家师提起玉阳真人之名。」
邵真人「哦」了一声,道:「请问金大侠是在何处遇到玄玄师侄的?」
蒋弘武曾亲眼目睹玄玄,玄妙、玄真、玄空四人联手全击,被金玄白以雄浑的内力震得身受重伤,此刻见到他们要把话凑在一起,唯恐金玄白提起此事,导致双方发生冲突,於是赶紧道:「邵真人,你别看金大侠年纪轻轻的,其实武功已臻化境,已经超越剑豪聂大侠!」
邵真人是皇帝所封的国师,在豹房里住过,在一年之前,曾经和名动北京的剑豪聂人远比试过武功,在三十招之内便已落败。
蒋弘武之所以提起剑豪聂人远,便是为的警告邵真人,要他别因为玄玄道人之事和金玄白发生冲突。
岂知邵真人把和剑豪交手落败之事视为生平的奇耻大辱,一听蒋弘武提起那桩事,脸色一红,却更是有些不服,认为以金玄白的年龄,纵然枪法高超,可是内力上的修为一定尚未臻至大成之境。
他的眼中精芒四射,道:「无量寿佛,贫道不才,倒想领教一下金大侠的神功!」
张永忙道:「真人,不可……」
可是他的话才出口,邵真人已一步跨前,大袖拂处,单掌自袖中探出,发出一股雄浑的劲道劈了出去。
金玄白一指点出,如剑似枪,穿透那股掌劲,直逼对方的手心要穴。
邵真人脸色一变,脚踏七星步,右掌一收,左掌探处,抓向金玄白的脉门而去。
金玄白敞笑一声,道:「道长是想要考虑一下金某人的内功修为是吧?」
他右手一甩,化指为掌,搭住了邵真人的左掌,立刻紧贴其上。
张永见到他们双掌相交,连忙叫道:「金大侠,手下留情!」
金玄白微笑道:「张大人,你放心,我不会伤他的!」
蒋弘武和诸葛明相视而笑,知道邵真人又犯了跟自己一样的错误,认为金玄白年纪轻轻,内力修为不足,於是想要用深厚的内力压制对方,结果自然一样的难堪……
那两个站在蒋弘武身边的锦衣大汉,深知邵真人的修为高到何等地步,眼见他一手搭住金玄白的右掌,瞬息之间,又把另一只手贴附上去,脚下摆着个丁字步,双膝微弯,显然已全力以赴。
可是金玄白却依然挺立如山,单手扬起,神态从容不追,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显然功力超过邵真人甚多,难怪张永会说出那番话来。
他们两人的脸上发出凛骇之色,互望一眼,不知从哪里崩出这么个金大侠,年纪轻轻的竟能把天一派掌教师弟都比下去了。
在他们震慑之际,只听金玄白道:「邵真人,你尽管施出全力,金某不反击就是了。」
邵真人连催八次内劲,已提起了九成的功力,可是觉得自己像是击在万载寒岩之上,完全不能让巨岩挪动丝毫。
他心中的那份惊骇,真是言语难以形容,再一听到对方竟能开声说话,立刻所有的斗志全都消褪,一收内力,连退五步,这才站稳了身形。
众人眼见他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的,也不知他是否受了内伤,而金玄白却似没事一般,束手而立,嘴角噙着微笑,望着邵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