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玄白在这一刹,真想看到楚花铃卸去儒服,换上女装然后梳起发髻,淡扫娥眉的模样,看一看这位未来的妻子到底长得什么样子?比起秋诗凤、服部玉子来,又会差上多少?
楚氏兄弟怎知他在这一刹那,会想到这么多的事情?见他脸上浮现一片淡淡的笑意,还当他是轻视自己,冷哼一声,道:「仙勇、花钤,我们上。」
话一出口,他急奔两步,枪随身移,在行进中蓄势而起,连发七枪,枪枪相生,如同万缕阳光洒落,耀得人眼都花了。
而在他出枪的当时,楚仙壮和楚花铃也从两侧挺枪而攻,枪影层叠,如同涛涛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泛现,枪风呼啸起处,似乎把金玄白身前两丈的空气都已抽干。
金玄白沉喝道:「来得好!」
如雷的喝声里,他挥动手中长达一丈六七的竹篙,使出枪神所传的「守神三式」,洒出一片黄澄澄的竹影,在瞬间连续颤动了一百零八下,每一下都点在三支长枪的枪尖之上。
这守神三式乃是枪神所传枪法中的三路守式,施展出来时,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布起的枪影,完全不容敌手以任何武器攻进防御圈里。
可是金玄白施展的第二式九招守势,却稍有变幻,配合着富有韧性的竹篙,由深湛内力所控制,不断地在小幅度的范围内颤动,以致发出一片类似一群黄蜂众在一起的嗡嗡声响,而那幻化的竹篙尖端,则像是鸟嘴一样,每一下「啄」出,都是枪尖。
由於双方的内力相差太远,这一百零八下竹篙的点出,不仅破了楚门三兄妹的攻势,甚至让他们的枪身起了共振,震得他们几乎铁枪脱手。
楚仙勇第一个攻上来,也是第一个退下去,他端着一杆仍自在不住颤动的铁枪,喝道:「你这是什么枪法?」
在喝声里,两面屏风后的枪影一敛,楚仙壮和楚花铃也闪身移步,退到五尺之外,挟枪半蹲,满脸惊容的望着金玄白。
他们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从枪尖上传来的震动之力,也很明白金玄白所施的枪招正是守神三式中的第三式金凤三点头。
只不过在他们印象中的这一式枪法,既以守势为主,如何又可以用竹篙的尖端去敲震对方的枪尖?
若是没有具备锐利的眼力和快速变幻招式的手法,以及雄浑的内劲,如何能在瞬间觉察出三支枪尖所刺的部位,而施以这种守中带攻的怪异枪招?
楚仙壮和楚花钤愕然之际,听到了楚仙勇的话,也同时有了相同的感受,全都望着金玄白,等候他的答覆。
金玄白敞笑一声,收回手中竹篙,朝天竖起,道:「在下所施出的枪法正是守神第三式,不过这金凤三点头虽为守式,其实守中有攻,只要枪吐一尺,衍化而出,便是攻式,绝对不可墨守成规。」
楚仙勇一愣,还没领会出金玄白话中之意,便听到他沉声道:「难道传你枪法的人,没有告诉你,枪是死的,人是活的,招式是死的,变化才重要这种道理吗?」
楚仙勇全身一颤,放下手中长枪,呆立不动。
就在这时,一行四人走进了西跨院,服部玉子侧首望去,只见田中春子裣衽朝何玉馥和秋诗凤行了一礼,道:「婢子田春见过两位少主母!」
何玉馥和秋诗凤啐了一口,脸上泛起红晕,相互望上一眼,眼中却有笑意。
何康白一进入西跨院,便看到金玄白手持竹篙,而楚仙勇等三人则全都像个呆子样,愕然站立着,除了楚仙勇之外,其它两人都手持长枪,摆出应敌之势。
他一阵错愕,急走两步,到达金玄白的身边,问道:「贤侄,这是怎么回事?」
金玄白侧首望去,只见何康白和趟守财走在一起,看来他们离开松鹤楼之后,不知转到哪里去了,直到此刻才回来,所以才会引起这种误会。
不过他虽是这么想,却很明白的晓得,就算何康白在场,恐怕也禁止不了楚氏兄弟动手,因为他们不相信金玄白已经得到了楚风神的真传,若不亲手一试,怎能甘心的相认?
这种心态,金玄白能够体会得到,所以何康白一问到此事,他立刻笑道:「没什么,是两位楚兄要一试我的枪法,想知道我的功夫已练到几成?」
「胡闹!」何康白脸色一沉,道:「仙勇、仙壮,你们听清楚了,金贤侄的武功修为已臻大成!放眼天下,已难得找到几个对手,凭你们三个人,恐怕用不着三招,便会落败!」
楚氏兄弟默然不吭一声,楚花铃辩道:「何叔,我们只是和师……叔切磋一下枪法,并没有怎样。」
何康白道:「既是如此,你们还不把枪收起来?你们金大哥……」
他话声一顿,抓了抓头,有些困惑地道:「金贤侄,你们的关系真的很复杂,就跟欧阳念珏那个丫头一样,唉,都是楚老前辈惹的祸。」
金玄白很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认为因为枪神的一个决定,因而难以衡量自己辈份的高低,可是楚氏兄弟和楚花铃却不知何康白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听他怪罪楚风神,全都讶异地望着他。
楚仙勇剑眉一轩,道:「何叔,你怪我爷爷做什么?他老人家又没得罪你?」
何康白苦笑了一下,道:「你们把枪收起来,进屋去谈吧!」
他见到楚仙勇弯腰捡起了枪,一脸不悦的神情,低声问道:「金贤侄,你用了几招把他们打败了?」
金玄白道:「我们原本说是切磋五招,可是只交手了一招,便停了下来,看来他们都不服气!」
何康白问道:「贤侄,你凭着一根晒衣服的竹篙,一招便已击败他们,看来剑神高天行也不过如此了!」
他顿了下,又问道:「依你之见,他们三人的枪法已练到了什么地步?」
金玄白笑了笑,没有吭声,平腕一振,那根竹篙从他的手中飞起,似被一只无形的手虚虚的托住,平平稳稳的落在晒衣架上,就那么摆放着。
楚氏兄弟本来竖起耳朵在听,想要知道金玄白的评价如何,却在陡然之间见他露了这一手,全都骇然大惊,相互对望一眼,垂头丧气地拎着铁枪走回房去。
楚花铃倒吸一口凉气,突然问道:「你……你真的是我爷爷的徒弟?」
金玄白微微一笑,还没作答,何康白已灿然笑道:「小花铃,看你平时聪明绝顶,现在怎会说出这等蠢话?金贤侄不仅是你爷爷的嫡传弟子,并且还是少林大愚禅师、武当铁冠道长,以及鬼斧欧阳珏和东海火神大将的嫡传门人。他身兼五大高人之徒,成就自然非凡罗!」
楚花铃一怔,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问道:「何叔,火神大将是谁?怎么我从没听过?」
何康白道:「火神大将是二十多年前的武林高人,身居海外三仙之首,你如何知道?」
他笑了笑,道:「贤侄,我们别站在这里,进屋里再谈吧!」
金玄白问道:「何叔,你们离开松鹤楼之后,没有直接回来啊?」
何康白挽着金玄白的手臂,道:「我们出了松鹤楼,是赵兄不放心钱庄里的事,所以邀我们去喝了杯茶,岂知却收到七龙山庄和巨斧山庄的飞鸽传书,这回不仅两位老夫人和庄主要南来,并且同行的还有少林、武当两位前任掌门……」
他顿了下,道:「看来他们获悉四位前辈已有下落,所以追不及待的想要亲自见你,问清楚一切的情况!」
赵守财一直都没说话,这回突然有些激动的走了过来,道:「金少侠,据老夫人表示,这回南下,会先拐到漱石子老仙长那里,很可能会邀他老人家一齐前来……」
金玄白一听漱石子将要相偕而来,顿时脑门里轰然一响,心里泛起一股寒意,忖道:「糟糕,我的九阳神功只练到第六重,距离第七重的境界还差得远,如果碰到了漱石子,我该怎么办?」
何康白没有发现他脸色稍有异变,接着道:「漱石子老神仙是楚老前辈昔年的挚友,自从楚老前辈失踪之后,他老人家曾多次进出七龙山庄,表达关切之情,只可惜近年他在庐山之巅修真,未曾下山,恐怕老夫人会邀不到他老人家,呵呵!你知道的,云深不知处哪!」
他这么一说,金玄白才吁了口大气,心念一转,他赶紧把话岔开,道:「何叔,我此来是要跟你拿那几封书柬。」
「哦!对了,书柬就在花铃那里,此外,关於你和她的事,你看是不是要先跟她提一提?」
何康白一讲到楚花铃被枪神许配给金玄白的事,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忍不住有些怜惜地回头望了一眼。
当他看到服部玉子一边一个的挽着何玉馥和秋诗凤在低语时,乍然一惊,因为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个年轻女子竟然美得出奇,站立在两名美女的中间,不仅丝毫不显逊色,反而更突显出她沉稳、智慧的特色。
瞬间,何康白的脑海里浮现起「兰心慧质」四个字。就算身为何玉馥的父亲,在这一刻,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女儿比起她来,是要逊色不少。
他的脸肉抽动一下,低声问道:「金贤侄,玉馥挽着的那位姑娘,眼生得紧,她是哪家的姑娘啊?」
金玄白笑道:「何叔,她是傅姑娘,不久前,在松鹤楼里见过的那位……」
话未说完,赵守财首先便「啊一地一声叫了出来,何康白跟着也同样的发出一声惊呼,他又多打量了服部玉子两眼,再跟脑海中的印象对照一下,实在辨认不出两者实为一人。
他再问了一句,道:「贤侄,没错吧?她真的是傅姑娘?」
金玄白笑道:「小侄骗你做什么?她正是傅姑娘!」
何康白啧啧称奇,目光再三在服部玉子的脸上邃巡了几次,不仅引来服部玉子的注意,连何玉馥都发现了。
她娇嗔道:「爹,你怎么这样放肆的看一位姑娘家?」
何康白老脸一红,转闲脸去,但他随即想起一件事,又转首问道:「傅姑娘,你可认得百变郎君夏君佐?」
服部玉子摇了摇头,何玉馥好奇地问道:「爹!百变郎君是谁啊?」
「百变郎君是易容高手,可在瞬间变脸,不过此人已投入官家,多年未入江湖了。」
金玄白道:「我可保证傅姑娘并非百变郎君一脉,甚至跟他毫无关系。」
何康白又打量了服部玉子一眼,只听赵守财赞叹道:「这种易容术真是太神奇了,老朽活了五十多岁,今天还是头一遭遇见。」
何康白道:「傅姑娘身具此等奇术,想必是来自官家?」
金玄白岂能把服部玉子真正的身份来历说出?他微微一笑,道:「进行以倾国之力来网罗人才,自是不会放过此等奇能异士,不过小侄保证,傅姑娘决非来自官府。」
他们说话之际,已走到房门之前,只见楚花铃一人站在门口,默默地睁着一双清澄的大眼,好奇地打量着何玉馥、秋诗凤、服部玉子、田中春子四位姑娘。
若是金玄白不知道她便是枪神楚风神的孙女,此刻恐怕会勃然大怒,但他既知这位女扮男装的儒生便是自己的另一位未婚妻子时,观感又不一样了。
他好奇地多看了她几眼,发现她虽然看起来有些窍弱,可是眉宇之间却有一份刚毅之色,想必是行走江湖多年,走南闯北,肩负起七龙山庄部份的生计,使得她比寻常的女子更加坚强,更加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