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1 / 2)

霸王神枪 萧瑟 7045 字 6个月前

第一二八章水寨惊变

金玄白和齐冰儿站在高台之上,任由清凉的夜风吹拂,好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开口说话,彷佛一开口便会打破这份宁静。

可是金玄白却觉得自己从未像此刻这样接近过齐冰儿,这种接近并非身体上的碰触,而是心灵上的契合。

远眺那泛着粼光的太湖,迎着拂面的夜风,金玄白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听过师父所吟诵的一首诗,那时他才十二、三岁,根本不明白这两句诗的含意,可是此情此景,今夜今时,竟让他领悟出这首诗中蕴含的真义。

他忍不住低声吟哦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齐冰儿似乎从幻梦中醒了过来,「啊」了一声,仰首望着他,有些迷离地问道:「哥,你说什么?」

金玄白俯视着她那秀丽的脸庞,只见淡淡的月华洒落在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圣洁,那样的纯真,就像他幼时随着父亲到庙里进香,为他重病的母亲祝祷时所见到的墙上彩绘中的仙女一样。

在这个片刻,他几乎忘了怀中的这个女子,跟自己曾有肌肤之亲、并且在那间小客栈里,曾经如此放纵的释放着她的情慾。

在这一刹,他只觉眼前这个女子便是他生命中的最爱,其它的未婚妻子,如服部玉子、何玉馥、秋诗凤、楚花铃等人,似乎都已不复存在,或者都已被他抛在脑后,再也想不起来。

他怜爱地在她乎滑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又重复的念了一次:「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齐冰儿脸上漾起了微笑,道:「真美,是谁写的诗?」

金玄白也不知道这首诗是哪一位大诗人写的,坦然道:「我不知道,大概是李白、杜甫、杜牧这等大诗人才能写得出这么美又有意境的诗吧!」

齐冰儿念过的诗句还不到二十首,她仍停留在「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阶段,自然不知道金玄白之言对不对,更不知道还有一位叫李商隐的诗词名家。

在那种社会上普遍强调「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风气下,一般的女子是不容许念书识字的,就算是官宦人家也只让女儿在私塾中念几年书而已。

至於历史上那些能吟诗作对的名女子,大都出身於诗书传家的塾师或儒上门第中,至於出身商家的女子只求会打个算盘,算算账便行了。

齐冰儿算是武林世家子女,自幼投身东北玄阴教门下,练的都是玄阴教的武功,没念过多少书,当然不能判断金玄白之言正确与否。

她以崇拜的眼光望着金玄白,觉得心中充满了幸福,彷佛一切的烦恼和忧虑都已远离她而去,此后展现在面前的,都是康庄大道。

只要有金玄白在身边,她就不怕任何险阻困难!

金玄白伸出手来,怜爱地轻抚着齐冰儿的面颊,把自己在少年时随在师父身边,听到沈玉璞吟诵这句诗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齐冰儿听到后来,几乎痴了,低声道:「原来我所见到的那个老前辈,并不是枪神,而是你另一个师父。」

金玄白道:「他老人家不但是我的师父,也很可能是你的生身之父!」

齐冰儿睁大了眼睛,满脸惊诧地望着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金玄白於是简短地把沈玉璞和柳月娘当年那段孽缘说了一遍,最后道:「这就是你娘为何要改名柳念玉,混进太湖,嫁给太湖王的最主要原因。」

齐冰儿惊愕地道:「按照你这么说,我爹……不,太湖王齐北岳并非生病,而是被我娘下了毒?」

金玄白颔首道:「不错,令堂不久前已亲口向我证实此事,她原先的目的是为了替我师父报仇,所以手段未必太狠毒了些,这也不能怪她……」

他顿了一下,见到齐冰儿满脸激动,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冰儿,你别激动,听我慢慢的说吧!」

齐冰儿摇了摇头,道:「怎会有这种事情?哥!我真的不敢相信哪!」

金玄白道:「令堂之所以没有亲口告诉你,便是她也难以启口,同时也怕你怪她,这才要我告诉你这件事。」

齐冰儿默然片刻,突然问道:「哥,你说我的生身之父也就是你的师父,当年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那么他又怎会引起你其它四位师父的围攻呢?」

金玄白苦笑道:「这都是因为误会而引起的,当年我其它的四位师父总以为我师父,也就是你爹是武林中的大魔头,将来会造成江湖大浩劫,所以在他老人家挑战天下第一高手漱石子之后,便相约了做去未来江湖大患……」

他摇了摇头,道:「其实都是误解他了,以致后来弄得五败俱伤,差点全都没命,唉!这些江湖恩怨真是太可怕了,往往仅是偏见而引起的。」

齐冰儿默然思索了一下,道:「我爹既然已经决定放弃争雄武林,弃武从商,为何后来又会抛下我娘?」

金玄白把自己揣摩出来的想法说了出来,道:「关於师父当年心境的变化,我也并不十分了解,不过如果我想得不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了,他当时心里爱着柳月娘,又想要练回武功,继续争霸武林,一时之间,处於两难的境况,这才想出那个诈死的主意来。」

他顿了一下,道:「令堂不久前听了我的叙述之后,已经原谅了师父当年的作为,希望尽速结束这件事,而能再见师父一面。」

齐冰儿眼前似乎浮现沈玉璞那张清瘦的脸孔,沈玉璞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实在太难令她想像这个老人便是自己的生身之父。

当年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她身为子女的无法介入,也不能表示意见,不过这突如其来的讯息全部在短时间里塞进她的脑海,让她一时之间也难以承受。

她似乎觉得眼前一片茫然,心头有股寒意,不知要相信这个事实,还是不相信。可是看到了金玄白那张朴实的脸孔,她的心里又熟了起来,问道:「哥,不管我是谁的女儿,你都会娶我为妻对不对?」

金玄白点头道:「当然,就算你是叫花子的女儿,我也会娶你的,你放心好了。」

齐冰儿有股莫名的感动,紧紧搂住了金玄白的熊腰,把整个身躯都偎依在他的怀里。

金玄白轻轻拍子拍她的背,低声道:「你在我的心中,比公主的地位还要高,别的人是无法和你比较的。」

说也奇怪,他在说这句话时,全然未经大脑思考,可是话一说出来,却陡然想到了那个女扮男装的郡主朱瑄瑄来。

随着朱瑄瑄在脑海中出现,何玉馥、秋诗凤、服部玉子、楚花铃、欧阳念珏、薛婷婷、江凤凤这些美女的脸孔也不断的浮现。

他暗叫一声惭愧,不过他敢肯定自己和齐冰儿在一起时,是全心全意对她的,他所说的话也没有一句谎言,全是由衷而发!

若说他会偏心,爱哪一个人多一点,他也不愿承认,可是或许齐冰儿是他生命中第一个女人,所以对她的爱怜似乎又多那么一点。

男女之间的爱情,大都是因偶然而起,最初仅是一种感觉而已,而最终的目的则是要求灵肉交融,和谐一致。

有人说谈恋爱就像得感冒一样,往往会让人发高烧,昏昏沉沉,四肢酸痛,否则便不能算是在恋爱。

也有人戏谑地以数字来形容恋爱:一见锺情、二见倾心、三心二意,四肢无力、五体投地、六神无主、七上八下、久久难眠、十分担心。

这些形容虽非十分中肯,却颇有一些道理,男女之间若没有这种患得患失、思念难眠的感觉,那么便不能算是在恋爱,仅是在玩爱情游戏一样。

追求一夜情,讲究肉体欢畅,满足一时肉慾都不能算是恋爱,只是跟动物一样,寻求性慾上的刺激而已。

一时的激情,若无心灵上的契合,是绝对经不起时间上的考验,这种感官上的一时麻醉,就如镜花水月一般,事过之后,春攀了无痕而已。

当然,由於时代的不同,社会风气和规范也有所不同,不过人性终究是相同的,无论是—夫—妻的制度或—夫多妻的行为,都无法遏阻男人到处寻花问柳,处处留情的本能。

这种本能是雄性动物传播本身基因的驱动力,男人也不例外,总会不知不觉中把自己优秀的「种子」散播出去,而往往不顾礼教的约束和律法的规范,更不受道德的约束了。

故而人生才会这么有趣,才会如此多彩多姿,恋爱的故事才会有无数的变数,才会永远写不完、说不尽。

齐冰儿默然片刻,突然想到金玄白身上还钉有唐门的龙须神针,穴道被封,功力受制,於是抬起头来问道:「哥!你现在的决定怎么样?是不是要答应唐门提出的条件?」

金玄白道:「我和令堂大人协议的结果是放出程家驹。」

他解释道:「程家驹算起来是你娘的表侄,应该是你的表哥,虽然他恶形恶状,又有野心,我也不喜欢这个人:可是他罪不及死,再加上你娘的要求,我决定放了他,如此一来对她,还有对齐玉龙也好交待。」

齐冰儿想了下,问道:「可是你身上的龙须神针……」

金玄白道:「唐门用龙须神针来要胁我,要我交出万流归宗的手法秘诀,我是不会听从的,关於这点我也和令堂有协议,她答应替我设法用另外的条件和唐玉峰交换。」

齐冰儿忧心地问道:「你想他们会答应吗?」

金玄白道:「我认为唐门不会轻易的妥协,这次他们那么多的门人死在我的手里,若是没拿到万流归宗的秘诀,他们一定不会甘心就此替我取出体内的龙须神针。」

齐冰儿道:「哥!既是这样,该怎么办才好呢?」

金玄白道:「我跟你说过,唐门中人就算再恨我,也绝对不敢将我处死,否则他们既拿不到万流归宗的心法要诀,又惹来锦衣卫和东厂的报复,将会遭灭门之祸,你想,他们有这么笨吗?」

齐冰儿道:「可是,事情就这么拖着,对你的身体也不好啊。」

金玄白道:「我没关系,只是穴道被封,无法运功而已,反正针上无毒,还不会伤害到全身经脉。」

齐冰儿道:「可是,这不难过吗?」

金玄白笑道:「傻丫头,心里当然会难过,这就像一个有万贯家财的人,被禁制着一个铜板都不能用,你说难不难过?」

齐冰儿听他譬喻得有趣,禁不住笑了出来,可是随即又忧愁地道:「哥!你的功夫这么好,难道没有办法自己把龙须神针从身上取出来吗?」

金玄白苦笑了一下,道:「这龙须神针上面有倒钩,射进人体之后,四根倒钩弹出,便已将肉勾住,除非把整块肉挖掉,怎能取得出来?」

齐冰儿皱着眉头问道:「这种暗器如此歹毒,四川唐门又如何能取出来?」

金玄白道:「想必他们有一种特殊的工具或手法,可以让倒钩顺回去吧!不过,如果师父在这里,一定有办法可以想……」

他一想到师父,立刻便想起沈玉璞叮嘱的话,轻轻叹了口气,道:「这都怪我自己不好,师父总是叮嘱我,要特别小心暗器,我总是不当一回事,其实我如果练成了少林的金刚不坏神功,刀枪及体都穿不过去,更何况这小小的龙须神针了!唉!都怪我不用功。」

齐冰儿道:「哥!你别怪自己嘛!其实以你的年纪来说,有这一身功夫已经够吓人了,再说,若不是齐玉龙那个混蛋,为了和娘夺权,勾结四川唐门的人暗算我们,你也不会身中暗器,所以怪来怪去,该怪齐玉龙才对!」

她这句话刚一说完,便有人接着道:「冰儿总算是长大了,能够分得清是非好歹了。」

齐冰儿循声望去,只见柳桂花扶着柳月娘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发现自己仍依偎在金玄白的怀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从他的身边闪开,向着柳月娘奔了过去,抓着她的另一只手,叫了声:「娘!」

柳月娘慈祥地望着齐冰儿,道:「冰儿,玄白把话都跟你说清楚了吧?」

齐冰儿点了点头。

柳月娘仍有些不放心,道:「我这些年来的苦衷,你能谅解吧?」

齐冰儿想起柳月娘为了替沈玉璞报仇,这些年来辛苦策划,目的便是要让齐北岳身心都受到摧残,虽说这整件事都只是一个误会,可是她为了锺爱的人所做的牺牲,实在令齐冰儿觉得佩服。

她暗忖道:「如果白哥像这样不明不白的失踪,恐怕我会采取更激烈的手段替他报仇……」

虽然柳月娘所用的手段有点不光明,存心也恶毒了些,可是齐冰儿一想起她在过去的那段岁月里,所忍受的屈辱和痛苦,便一切都原谅她了!

事实上,要让一个像柳月娘那样仅具粗浅功夫的人,对付如齐北岳具有如此庞大势力的高手,她若不利用自己的美色作武器,还能有什么其它的办灵法?

所以她的手段再是毒辣,再是无耻、下流,也都值得同情,值得原谅。

齐冰儿只觉一阵鼻酸,泫然欲泣地道:「娘!这些年来苦了你!」

柳月娘听了她这句话,全身颤抖了一下,彷佛心弦深处的痛楚全都被拨动,让她又再度痛了一次。

她的嘴唇蠕动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於忍了下来,仅是深深的凝视了齐冰儿一眼,道:「冰儿,你要答应娘,无论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都要原谅我!都不能怪我,好不好?」

齐冰儿弄不清楚她说这句话是有什么特别含意,还以为她是为疏於照顾自己而感到歉疚。

因为在她的印象中,既然齐北岳并非她的父亲,那么柳月娘尽管施出卑劣的手段,长期在齐北岳的饮食中下毒,造成他全身瘫痪,也只是柳月娘和齐北岳之间的恩怨,和自己是毫无关系。

不但如此,齐冰儿甚至为柳月娘感到不平,因为她虽然怀着不良的企图嫁给了齐北岳,可是对於齐玉龙的照顾却仍然付出不少的心血。

可是那个愚蠢的齐玉龙为了追求程婵娟,竟然想要夺下太湖的掌控权,和程家驹及神刀门勾结,不仅如此,他还把唐门拉进来……

一想到程家驹和程婵娟,齐冰儿忽然想起这两兄妹都是集贤堡主程震远的儿女,而程震远则是柳月娘的表哥,那么程家驹和神刀门,还有东海的海盗结盟,想要夺下太湖水寨的控制权,难道柳月娘会全然无知吗?

如果她并非被蒙在鼓里,那么这整个夺权计划从头到尾她都有参与,而齐玉龙也只不过是她手里的一枚棋子而已。

齐冰儿一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错了,因为如果程家驹,程婵娟都是柳月娘整个复仇计划中的棋子,那么为何齐玉龙引来四川唐门的人,她会不知道呢?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如果是幕后的操控者,又怎会让齐玉龙领着两名水寨的分舵主,带上那么多的人追踪在她的身后,到了松鹤楼去擒拿她和柳桂花、齐冰儿等人?

纵然程家驹那时已落入金玄白的手里,被囚禁起来,可是集贤堡主程震远呢?他又为何一直不出现?

难道程震远并没有参与这件复仇夺权的行动吗?

可是程婵娟从一开始便是齐玉龙追求的对象,她为何不帮着柳月娘?

而在齐玉龙带着唐门高手和太湖水寨的湖勇杀进松鹤楼时,程婵娟又在何处?她为何不通知柳月娘这件事?

难道她真的爱上了齐玉龙,故此背叛了柳月娘?

或者程婵娟为了程家驹的安危,而不愿意出面和金玄白为敌?

齐冰儿在刹那之间,想了许多的事,每一件事似乎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而她也不知要找谁去问答案。

看到眼前那张慈祥的面孔,齐冰儿觉得有些惭愧,因为她实在不该怀疑自己的母亲。

像这么一个慈祥的妇人,在经历过那么多的痛苦和屈辱之后,如果把她看成一个阴谋诡诈的狠毒妇人,实在不是一个身为人子者所应有的态度。

故此齐冰儿很快便从胡思乱想中挣脱出来,把那些无稽的想法抛在脑后,柔声道:「这么多年来,你老人家辛苦了,冰儿一直没能体会你的苦心,让你替我操烦:都是我的不对。」

柳月娘微微一笑,握着齐冰儿的手,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金玄白见到她们母女之间真情流露,心中颇感安慰,却也被触动心底那根久未触及的弦丝,让他想起了几乎毫无记忆的母亲。

母亲到底长的什么样子?金玄白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似乎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过母亲。

以往,他也曾经问过父亲,所得到的答案,每次都是一样,他的母亲因为积劳成疾,早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已死去。

这时,当柳月娘领着齐冰儿缓缓行来时,金玄白将她的形象和记忆中母亲的面孔重叠在一起,觉得自己的母亲应该也有同样一张慈祥的脸孔。

他心想:「这么多年来,我都是随着师父苦练武功,竟然一直都没到父亲的坟上去扫过一次墓,祭拜过一次,这回,如果办完了师父交待的事,我要带着冰儿、玉子她们一起回到山里去祭拜一下父亲,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一想到要祭拜父亲,他霍然发现,直到此刻他都不知道母亲死后葬在何处。

这么多年来,从他拜师习艺开始,直到他的父亲逝去,金永在竟然没有一次跟儿子提到他的妻子葬在何处,当然也没有带金玄白扫过一次墓。

而在父亲死后,金玄白更无从知道母亲在何时病死?死后葬在何处?至於她的出身来历,家里还有什么人等等,金玄白可说是完全不知,也不知道要从哪里去打探!

这些意念有如电光闪过金玄白的脑海,他未及深思,已见到柳月娘带着柳桂花和齐冰儿走到身前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