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水飞溅之中,他发出悲痛的惨叫,捧着断臂跌倒於地,而在他身逞,则是十几颗牙齿混在血水里,显然是另一名大汉被楚花铃踢中双颊而掉落的。
秋诗凤剑式一收,脚下如行云流水一般的退回原地,秋水剑也在瞬间人鞘,觉得自己剑法使得极为流畅,看来较之数日前,又晋陞了一个层级。
她刚退回欧阳念珏的身边,已听到那个脸色姜黄的大汉怒骂道:「你们真是太残忍了。可怪不得老夫。」
骂声之中,他的脸肉抽搐了一下,全身一阵抖动,发出连续的怪响,陡然之间,姜黄的脸孔泛起一阵青气,两只手掌的肌肤似乎充了气的膨胀起来,变成一片墨绿色。
楚慎之和那人连拆十几招,始终落在下风,不过仗着轻功高出对方不止一筹,这才支撑下来。
尤其是当楚花铃和秋诗凤在极短的时间内击倒另外两人,楚慎之心中更加焦急,很想取出枪袋中的长枪,却又抽不出空来,只得竭尽身法和对方周旋。
是以当那人陡然之间出现那种怪状时,让他吓了一跳,脚下滑开两步,一手护胸,一掌直立,准备迎击对方接连而来的招式。
就在这时,他听到齐冰儿叫道:「那是摧心手,千万不可硬接。快退!」
楚慎之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金玄白出现在身边,拉着自己往后退出数尺,到了楚花铃的身边,然后回到那个大汉的面前。
在他的眼里,金玄白从出现到离开,那等快速,还不过一息之间,眼前留下的是三个金玄白的身影,然而在齐冰儿、服部玉子、楚花铃、秋诗凤等人的眼中,金玄白似乎在刹那之间化身为九个不同动作的金玄白。
眼中残相还没消失,那个大汉虽然警觉情况有异,可是蓄足的气势和劲道已经发出,再也无法收回。
当他看清眼前的对手从楚慎之换成了金玄白时,那连环两掌已挟着尖锐的啸声,攻向金玄白的胸腹之间。
他这两掌没有任何花哨,仅是双掌成半弧形的拍出,可是双掌之间的劲道旋飞流转,已把对方的三个方位都封住。
以往,他面对许多强敌,施出这种掌法时,只要对方畏於他诡异的双掌,选择后退,那么接续下来的变式则可以汇聚前两掌之力,三股劲道一泻千里而去,给予敌人致命一击,从不失手。
十多年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丧命在他这掌法之下,死不瞑目,故此他万不得已,绝不轻率的使出来,若是施将出来,则定会置人於死地。
可惜,他现在面对的是金玄白,别说是现在了,就算是十年前,金玄白的九阳神功只练到第三层,这种歹毒的掌法都无法对他构成丝毫的伤害。
但见他蓄足全身劲道,连环发出双掌,金玄白根本不理会那两只涨大变青的手掌上蕴有何种巨毒,单掌扬起,已结结实实的拍中了对方双掌。
巷中众人很清晰地听到两声啪、啪脆响,接着便看到那个大汉惨叫一声,双臂垂下,整个庞大的身躯倒飞而起,一条血箭从他口中喷洒而出,形成一条凄迷的血影。
按说他口中喷出的血水应该会洒得金玄白全身都是才对,可是所有的人都看到那条血水在距离金玄白身外尺许便似碰到了一道隐形的罩子,立刻反溅而出。
这种诡异的情形,让楚花钤、欧阳念珏以及楚氏三兄弟都看得一怔,只不过落在服部玉子、齐冰儿、秋诗凤和田中春子的眼里,却认为是理所当然之事。
齐冰儿急忙跃了过来,关心地问道:「哥!你没什么事吧?」
金玄白道:「哪有什么事?他这青灵掌还没练到家,受到了反震,双臂骨折,全身经脉寸断,现在就只剩一口气了。」
齐冰儿一怔,讶道:「什么青灵掌?他这不是使的摧心手吗?」
金玄白道:「摧心手是什么样子,我可不知道,可是这种青灵掌我却知道,这是当年魔都十大神功中的乙木神功里的三种掌功之一……」
他说到这里,听到楚花铃等人发出一声惊呼,自己也大大的吃了一惊,不知何时竟然能把这种功夫的来历说得如此清楚。
霎时,他的脑海中意念飞驰,一直往记忆深处搜索,才发现这是十岁的时候,九阳神君沉玉璞在传授他九阳神掌时,跟他提起的一些武林轶事。
当时,谷里飘着鹅毛般的白雪,沉玉璞牵着金玄白的小手,踏雪寻梅,一边垂询他掌法练得如何。
当沈王璞得知金玄白已学会了第三掌,心情极为高兴,於是连说带比的又把第四掌传给了他。
就在那个时候,梅枝上压着的白雪,不断的簌簌落下,沉玉璞从天下的掌法中和九阳神掌相类似的烈焰掌说起,然后提到了乙木神功和青灵掌。
金玄白记得沉玉璞在提起烈焰掌时,曾说这种掌法是百年之前一位离火真君所创,他的离火神功已至巅峰状态,每掌发出,高热散发,可使中掌者成为焦炭,如被烈焰焚身。
而离火真君最后被人发现,他仅是当年横行天下的魔教五大令主中的火令令主而已。
至於木令令主的出现,则是在离火真君被武林三大门派围剿时,才被现场的武当掌门发现,他竟是当时极有名望的木道人。
木道人据说出身茅山,和茅山派有些渊源,他以一身乙木神功闻名於世,以乙木神功作为根底,施出来的三种掌法,第一种便是青灵掌,第二种则是枯木掌。
至於第三种是什么掌法,金玄白再怎么想都想不出来,不过他记得沉玉璞曾很傲然的说道,纵然五行生克之理存在,可是武功讲究「功深者胜」。
故此无论魔教的五行令主施出何等的歹毒武功,遇到了心法纯正的九阳神功,都像热汤泼雪一般,全都不是对手。
就算当时的沉玉璞,九阳神功只练回到第二重,他也发出豪语,就算离火真君在此,施出烈焰掌来和他交手,结果还是只有落败一途。
往事的回忆有如电光石火般在金玄白脑海闪现,当下,他彷佛有种领悟,忖道:「是不是离火神功发功时的状况和九阳神功类似,故此武林各大门派便误把两者混为一谈,才会把师父视为洪水猛兽一样?认为他便是昔年魔教的余孽?」
这个疑问刚出现,他已看到一个红袍大汉从二楼跃下,落地之后,双手比划出三种手势,口中低吟道:「漫漫长夜,久陷黑暗。苍天垂怜,天降明王。赐我光明,普照人间。」
巷中众人没有一个知道他念这六句诗不诗、谒不谒的,是什么东西,可是那三个身受重伤,倒地不起的大汉,原先那种痛苦的神情似乎减轻不少,全都跟着这红袍大汉吟诵起来。
金玄白不知他在卖弄什么玄虚,正在琢磨之际,已听到巷口传来一声大喝:「金贤侄,这是魔门火令令主门下,不可以放了他!」
那个红袍大汉本来面对金玄白比划手势,乍然听到巷口传来的话声,脸色一变,双臂振处,有如一朵红云飞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急扑过去。
金玄白听得清楚,那在巷口喝叫的是何康白,显然他听到了那个红衣大汉念的「真言」,才会提出这种警告。
既然何康白说了话,金玄白对这位未来的岳父大人,可不能怠慢。他一见红袍大汉飞扑巷口而去,意念一动,整个身躯有如脱弦之箭,已腾空掠过三丈空间,追到了那个红衣大汉的身边。
以他现在的轻功造诣来说,放眼天下武林,已找不到三个人能跟他比较了,连楚花铃都远远的落在他的后面。
那个红衣大汉身躯还没落地,便已被金玄白在空中追及,他万分惊骇地怪吼一声,反手一拍,发出一股炙热的掌风,劈向金玄白。
何康白就站在巷口,他的身边有薛义和数名衙役,这几个人都看得非常清楚,见到那个大汉出掌之际,手掌扬处,如有烈焰腾升,而他整个脸庞都泛现一股红光,显得极为诡异。
这些官差们何曾见过如此诡谲的情况?纷纷发出惊呼,闪身躲开,唯恐会遭到池鱼之殃。
就在两条一红一蓝的身影将要重叠之际,那个红衣大汉攻出的一招烈焰掌已被金玄白发出的一招菩提指法击中掌心。
随着如被锥子刺中的痛楚而来的是绵绵不绝,如同滔滔江水一般的雄浑内力,在瞬间从红袍大汉的掌心穿透进去,循着经脉由臂人体,直达丹田要穴。
红袍大汉惊骇地发现自己的一身功夫,在那一指之下,全都被封住了,一口气无法提起,整个身躯便如巨石般的自空坠落。
金玄白人在空中,化指为抓,一把抓住那个红袍大汉的大臂,然后在空中跨出两步,落在何康白的身边。
他从飞身跃起,到擒住红衣大汉再落在巷口,仅不过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可是姿势之优美,动作之快捷,较之苍鹰扑兔尤要华丽,让那些目睹者心旌动摇,惊叹不已。
尤其是服部玉子、齐冰儿、秋诗凤、欧阳念珏、楚花铃、田中春子等人更是看得目眩心醉。
楚花铃领着楚氏三兄弟,在过去几年中,仗着绝顶的轻功,进行窃盗的行为,经常出入奸商的宝库之中,取财物珠宝,如同探囊取物一般,也因而搏得了「千里无影」的名号。
可是自从遇到了金玄白之后,他们便发现无论是枪法、刀法、拳法、内功,他们都远远不是对手,甚至连他们最拿手的轻功,都比金玄白差了不止一筹。
尤其是金玄白在进入太湖之后,轻功的修为更加高强,似乎到了身外化身或幻形无影的地步,更让他们望尘莫及。
此刻,眼看金玄白人在空中,仅费了一招便擒住了那个红衣大汉,楚花铃和楚家三兄弟除了目眩神摇之外,还有一种深深的沮丧和挫折感。
因为金玄白虽然师承枪神楚风神,可是此刻武学上的成就,早已超越盛年时枪神的造诣,对於七龙山庄的子弟们来说,他就如一座巍峨的高山,矗立在眼前,让他们永远都无法超越。
站在巷口的何康白,心里也有同样的感慨,愣愣地望着金玄白,一时之间,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以他的经验和眼光来说,当然可以发现金玄白功力精进,较之数日前大有不同,可是他想像不到,金玄白到底凭什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能够把武功修为提升到一种连他都无法想像的境界。
他对於金玄白得到五位高人传授武功之事,一直有一份疑惑,这个疑惑就是来自金玄白第五位师父——火神大将。
火神大将的名号在沿海武林人物中,大都耳熟能详,许多人都知道他是东海三仙之一,可是,二十多年来,谁也没有见过火神大将的真正面目。
何康白一直怀疑这位火神大将和当年魔门有关连,总认为金玄白隐瞒了什么,尤其在见到了服部玉子所统领的数百名忍者之后,这份疑惑更深了,总认为这批剽悍的忍者便是当年魔门五行令主中的火令令主旗下弟子。
所以,当他突然见到那个红袍大汉出现,比划出当年魔门徒众见面时的手势时,他的心跳得比任何人都厉害,唯恐金玄白便是昔年魔门的余孽,当今火令令主。
在那种复杂的情绪下,他忍不住心中的压力,一口便叫破了那个红袍大汉的身份来历,目的便是要逼金玄白表态。
所幸金玄白没有跟着口诵魔门真言,反而出手将那个红衣大汉擒下,让何康白稍稍放心。
他望着那个毫无任何知觉的红衣大汉,暗忖道:「幸好金贤侄和这魔门弟子没有什么关系,不然以他和锦衣卫的纠葛如此之深,魔门凭借厂卫之力,死灰复燃,为祸武林的日子就不远了。」
他的目光扫过那个大汉,落在沉香楼前贴的红纸上,悚然一惊道:「金贤侄,这人是从楼里出来的吗?」
金玄白点了点头,把手中红袍大汉往何康白面前一放,道:「他刚才使出的掌法,就是烈焰掌。」
他指着靠在墙边,仍在低声诵念的另一名大汉,道:「那里有个家伙使的是青灵掌,据我师父当年跟我说过,那必须运出乙木神功才能使得出来。」
何康白目光一凝,肃然道:「魔门余孽,重出江湖,看来天下又将大乱了,尤其是他们竟然和织造局有所勾结,恐怕势力已渗透进了宫中……」
金玄白脸色一沉,道:「这些人恐怕跟刘瑾脱不了关系!走,我们上楼去问个清楚。」
何康白脸色一变,道:「老夫可不敢冒犯官府,尤其楼上都是些中官……」
金玄白冷冷一笑,道:「管他什么中官、上官,若是跟魔门勾结,我让他都当不成官。」
他的话声一顿,望向薛义,问道:「薛捕头,你跟我上楼去吧?」
薛义脸色大变,立刻跪了下来,道:「金大人,楼上都是宫里派出来的公公,小的就算跟老天借胆,也不敢上楼去打扰公公们的雅兴……」
金玄白一笑道:「看来只有我一个人上去了。」
此言一出,服部玉子、齐冰儿、田中春子、楚花铃、欧阳念珏、秋诗凤以及楚氏三雄都一起异口同声的表示要随他一起上楼去。
金玄白交待楚花铃、欧阳念珏带着楚氏三雄守在巷中,如有人从二楼窗口跳下,立刻擒拿,绝不容许有人逃走,而他则带着服部玉子、秋诗凤、齐冰儿、田中春子上楼而去。
楚慎之等人见识过那三名大汉的武功,知道这些人都是从江湖消失了十多年的魔门徒众,於是全都从枪袋中取出长枪,准备应敌。
何康白心里叫苦连天,看着躺在脚边、那个毫无动静的红袍大汉,总觉有些不妥,於是跟薛义借来绳索,亲自动手,把红袍大汉手脚都捆起来,这才怀着忐忑的心,等候着金玄白下楼。
薛义急得像熟锅上的蚂蚁一样,把带的绳索递给何康白之后,便一直在原地打转,当他看到田中春子跟在秋诗凤之后上楼,终於下定决心,追了过去,叫道:「田姑娘!田姑娘!」
田中春子脚下一停,回头望了望薛义。
薛义苦着脸道:「田姑娘,吟风阁里的姑娘们,都是些可怜人,请你多照顾一下,别让她们受到伤害。」
田中春子嫣然一笑,道:「你大概是怕小翠花受到伤害吧?放心好了,有我在场,小翠花一定是平安的。」
薛义跪在地上朝田中春子磕了个头,抬起头时,已听到楼上乒乒乓乓的传来一阵大响,接着便是此起彼落的一片尖叫声。
薛义刚从门口的石阶爬了起来,已听到有人大叫:「来人哪!快把这个狂徒抓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人嚷道:「本官是工部侍郎崔岩,尔等莫非想要谋反不成……」
薛义伸了伸舌头,忖道:「金大人果真是锦衣卫的大官,不然怎会连工部侍郎、织造局的公公们都不放在眼里?」
几天之前,他奉了王大捕头的命令,带着二十多名衙役,到处去找寻金玄白,当时便对这个年轻人怀着畏惧之心。
后来,王正英大捕头曾一再的训诫他们,金玄白不仅是武功超绝的武林高手,并且还是厂卫要员。
不过由於金玄白还身兼五湖镖局的副总镖头之职,加上他说的一口苏州话,而非是凤阳官话,所以常让这些捕头产生混淆,摸不清他到底官居何位。
总之,无论金玄白是锦衣卫还是东厂的人,就算他仅是一名云骑尉,也有六品官位,比王大捕头要大得多了,故此每一个捕头都对他敬畏有加。
这下,当金玄白无视於织造局的太监和工部侍郎,就那么上楼去打人,让薛义的胆量增大不少,认为金玄白最少也得是个百户,才有这种胆子。
想了一下,他的胆量陡增,回头一望,但见那些押送漕帮帮众的衙役们都陆续返回,於是伸手一招,喊道:「弟兄们,随我上楼去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