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蒋弘武继续道:「喜娘知道有些嫖客常常带着什么羊眼圈、蟾酥,为的只是希望能多拖延一点时间,或者折磨妓女,却没听过有人在那话儿上刺青的,而且还刺了天枪二字,所以就多少留意了下……」
他说到这里,觉得口渴,於是端起面前的酒杯,扬了扬道:「来,朱公子、金侯爷、邵真人、两位大人,我敬各位一杯!」
朱天寿笑道:「就你花样多!说笑话就说笑话,喝什么酒?」
他虽然口中这么说,却朝金玄白举了举杯,把酒一饮而尽。
蒋弘武喝完了杯中美酒,见到众人把酒都喝完了,於是继续道:「过了十来天,那个客人又光顾欢喜阁,这回喜娘就另外找了个姿色稍好的妓女陪他,还特意嘱咐那个妓女,要留意客人的阳物上刺的是什么字,结果却听到妓女回报,是『天下枪』三个字。喜娘心中好奇,於是到了第三回,那个客人上门时,把阁中排名第二的红妓叫出去陪那个客人,结果得到的答案是客人那话儿上刺的是『天下一枪』四个字……」
他稍一顿,又道:「喜娘心想,哪有什么天下一枪?到底是什么意思?於是在下一回那位客人上门的时候,把阁里第一红牌妓女派出去接客,并且还特别吩咐那个女子,要留意客人的刺青,结果客人走了,红妓给喜娘的答覆是,客人的那话儿真长,上面的刺青,足足有五个字,写的是『天下第一枪』。」
他说到这里,金玄白首先忍耐不住,失声笑了出来,接着邵真人、张永、朱天寿也一齐大笑,反倒是诸葛明仅是微笑而已,显然他以前听过这个笑话。
蒋弘武等到笑声稍歇,继续往下说道:「喜娘心想要在那话儿上刺青五个字,该是多长的家伙?於是心动之下,到了那个客人又一次上门时,亲自盛装打扮上阵。要知道喜娘当年才二十多岁,不但人长得美,皮肤就跟雪一样白,比起欢喜阁中的第一红牌妓女,尤要美艳三分,她这一破例上阵,引来阁里议论纷纷不说,更让那个客人成了传奇人物。隔夜,喜娘出了房门,召来几名妓女,向她们表示,她们全都错了,这个客人话儿上的刺青是『天下第一神枪』八个字。」
朱天寿一阵狂笑,张永附和着也发出一阵怪笑,邵元节边笑边摇头,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可是金玄白却笑不出来,他真的无法想像,一个男人若是在那个话儿上面,刺上「天下第一神枪」这六个字,须要有多长的长度?
他看到两个青衣女婢在放下菜肴,端走漆盘之际,全都面现惊悸之色,显然她们也觉察出此点,而感到畏惧。
他忍不住心中疑惑,问道:「蒋大人,你这个笑话是编出来的吧?天下哪有这么长的家伙,可以刺青六个字?如果属实,岂不是最少得要八九寸长?」
蒋弘武道:「侯爷你错了,据喜娘说,那个客人的话儿,足足有一尺二寸长。」
金玄白倒吸一口凉气,不敢想像天下真有这种奇人。
这时,十名打扮得跟花蝴蝶样的年轻美女,在两名青衣女婢的引领下,依次走了进来,排列在朱天寿等人面前?向他们深深欠身一福。
朱天寿拍了拍手,道:「好!就按照这个次序坐下,记住,我这位金贤弟今天是主客,你们须得好好的敬他几杯,让他开心。」
那十名妓女全都只有十七八岁,个个抹着淡妆,头梳双鬟,上插珠钗,显然都是天香楼里的清倌人,姿色全部是上选,比起易牙居的魔门五女毫不逊色,不过金玄白一个也没见过,也不知她们到底是不是忍者。
看到这些女子一个个依偎着五人身边坐下,纷纷自报花名,金玄白也记不住那么多,只知身边左右两女,一个是巧云,另一个是琼花。
比较起来,巧云眉目之间,秋波流转,清彻晶莹,有股灵性;而琼花身长腿长,腰肢窍细,一张白净的瓜子脸上,嵌着的五官小巧而又细致,另有一番韵味。
她们虽然比不过秋诗凤、程婵娟、楚花钤,可是若和齐冰儿、何玉馥、服部玉子相比较,可说丝毫不逊色,可以说得上是一级美女。
金玄白盘算一下,伊贺流忍者从东瀛进入大明,还未到十年,经营天香楼也只不过几年的光景,这些少女自然不是天香楼以「养瘦马」的方式培植出来的。
那么天香楼又从哪里找来如此多的绝色女子?而且这些年仅十六七岁的美女,又为何会坠落风尘之中?
难道她们个个都是出身於穷困的家庭,遭到命运的捉弄,才不得不沦落於青楼之中?
金玄白一时之间,找不到答案,而暖玉温香偎依上来,玉手窍窍捧着酒杯,也让他把这个想法暂时放开,接下酒杯,陪着朱天寿等人饮酒作乐起来。
此刻,他记起了朱天寿的话,身入风月场所,自当敞开胸怀,开心的饮酒作乐,胡思乱想,毫无意义。
朱天寿还是老规矩,要身边的清倌人用樱桃小口含酒相喂,而张永也是照办,一双手左拥右抱,时而在身边妓女的胸腹之间,又不时移到了大腿,忙得不得了。
这里面最正经的,大概就嚼邵元节和金玄白了,他们两人是从身边女子手里接下酒杯饮酒,不像蒋弘武和诸葛明,连喝酒都得要身边女子捧着一口口喝下去。
那些年轻妓女,虽然犹是清倌人,却个个训练有素,见到客人们喝完了酒,还拿起银箸夹起菜肴,喂着他们吃下,不时还用手绢替朱天寿抆去嘴角的酒渍,真是极尽温柔之能事。
金玄白心里嘀咕,忖道:「这不是把自己变成残废了吗?又不是断手断脚,怎么连夹菜喝酒,都要让人动手?」
他不知道上青楼嫖妓,图的便是这种享受,不但满足生理上的需要,还可以满足心理上的欲求,产生极大的优越感。
许多人都是抱着「花钱的人是大爷」这种心态,进入欢场之中,一掷千金,竟不足惜:所求的也仅是这份感觉而已,至於肉体上的情慾发泄,又是另一回事。
金玄白没让身边的巧云和琼花替他夹菜,拿起银箸,自己动手,倒让这两个少女花容变色。
他一想起那天在天香楼地府秘窟窥见的情形,知道青楼之中规矩极严,若是妓女不能让客人满意,或者听到客人抱怨,定然会遭到一番惩处。
那天他只看到小红被剥光了衣裳,赤条条的绑在长板凳上,满背的鞭痕,而对她实施罚处的则是松岛丽子,至於其他几间秘室,他没继续看下去,也不知是不是尚有别的妓女在受到鞭打。
因而一见巧云和琼花脸上泛起惊恐之色,金玄白立刻明白她们心里的想法。他轻轻的拍了拍巧云的香肩,低声道:「你们别害怕,我不习惯让人帮我夹菜,不是你们的错,放心好了。」
邵元节在旁笑道:「侯爷真是体贴入微,其实女孩子家就是喜欢男人如此温柔以待,难怪侯爷身边有数房妻室,却是相处融洽,果真驭妻有术,令人佩服。」
金玄白苦笑了下,也不知蒋弘武和诸葛明背后说了自己多少事情,以致让邵真人产生这种误解,其实他哪懂得什么驭妻之术。
张永插嘴道:「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们侯爷当是天下第一等的英雄,自然难以冲过这美人关,不过侯爷却深知『美人难过金钱关』这个道理,所以把诸位未婚的夫人都管得服服贴贴的,这才令人佩服呢!」
金玄白记起上回张永也说过同样的话,认为加驭妻妾,只要多给银子,多送珠宝,说些甜言蜜语,便可以减少妻妾之间的纷争。
此时仔细想来,他这番话也颇有几分道理,就如为官之道,要以吹、拍、哄、贡四字真诀,纵横官场,其实这四字真诀拿来用於闺房之中,也应该极为管用。
想到在易牙居里,大捕头王正英把一大堆珠宝首饰摊在桌上时,服部玉子、秋诗凤、何玉馥、楚花铃等众女的神情,金玄白恍然大悟,忖道:「张永虽然只是个太监,看来却深知女子心理,知道无论是年轻或年长的女子,都是见到珠宝首饰便爱不释手,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江湖女侠、青楼艳妓,全都是一样,甚至连东瀛女忍者都毫不例外,果真是美女难过金钱关啊!」
他在胡思乱想之际,只听朱天寿道:
「张永,你别调侃我贤弟了,欠他多少银子,明天结算一下,先付给他,其他废话少说,知道吗?」
张永唯唯诺诺的答应,邵元节捋髯含笑,默然里着金玄白,知道这位修为已至化境的年轻高手,只要妻子越多,羁绊就越多,朱天寿以名位和重利为饵,便可套住他,乖乖的为皇家所用,想到继名缰利索之后而来的色诱,邵元节更是放心了。
朱天寿看了金玄白一眼,笑道:「贤弟,你身边银子太多,还是找个钱庄先存起来,别全都交给妻子打理,须知天下女人大都贪得无厌,你一下子给她二十万两银子,反倒不如每个月给她五百或一千两,更能让她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金玄白一时之间,也弄不清楚朱天寿这句话的真实性如何,只是想着他如今已有六七房妻室,若是每个人每月要给五百两银子,最少也得三千两才够!
他要从哪里赚这三千两?单单做了侯爷,就有这么多的俸禄吗?若是做保镖,也还是不够,那该怎么办?
一时之间,他的思绪极乱,完全掉入张永和朱天寿昕设计的陷阱之中,被名缰利索紧紧的束缚住,难以脱身。
朱天寿见他默然无语,也没多问,转向诸葛明道:「诸葛大人,蒋大人说完了一个笑话,现在该论到你了。」
诸葛明应了一声,道:
「在下敬各位一杯,喝完之后,立刻就说。」
他端起面前酒杯,双手高举,朱天寿和张永只得把放在身边少女大腿上的一只手缩了回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金玄白酒一落喉,只觉齿颊留香,嗅着身逼巧云和琼花身上隐隐传来的处於幽香,再加上室内氤氲的香气,彷佛一时之间,置身於另一个境界之中。
清澈的道心,彷佛明镜蒙上灰尘,开始隐蔽起来,元婴沉睡,交杂的郁馥香味,薰得他几乎忘了身在何处。
诸葛明饮完了杯中酒,道:「欢喜阁里,一共有七十七位护院把式,其中七人是领头人员,责任极为重大,不仅要负责人员调度,本身尚需要带人护送阁中总管到各地去搜罗购买幼女,往往要多日才能回家,极为辛苦。」
金玄白听他又提起欢喜阁来,想到曹大成是欢喜阁的幕后东家,也不禁佩服起这个人来。
从曹大成身上,想起了他的女儿曹雨珊,金玄白精神一振,忖道:「这曹雨珊出生在商贾之家,却练得一身的绝艺,难道她和漱石子有什么关连?而那针神孙大娘又是漱石子的什么人?唉!只可惜师父从没说过漱石子的姓名,以致难以判断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个意念从他心中一闪而过,只听诸葛明继续道:「在那十名领头的把式中,有一个人叫做张伍,为人耿直,甚至有些傻气,据说他的铁头功练得不错,可以用头撞碎五块砖……」
他顿了一下,这:「也许是练铁头功把脑袋练坏了,这张伍脑筋有些不清楚,所以他在听到邻居告诉他,妻子刘氏常常背着他偷人,让他当睁眼乌龟,他还不相信,只当邻人挑拨他们夫妻感情,还结结实实的打了人家一顿,后来赔了十两银子,才把这桩事了结。」
他说到这里,望了众人一眼,继续说下去:「不过张伍经过这桩事后,也开始对妻子刘氏起了疑心,於是在一回出门之际,拿了张长八寸,宽四寸的纸条,上面亲笔写了『张伍封』三个大字,叫他老婆脱了裤子,亲手贴在刘氏的玉户之上……」
他说到这里,那十名清倌人便忍不住噗嗤、噗嗤的笑了出来,巧云轻啐一口,低声道:「哪有这种事情?奴家才不相信呢!」
琼花秋波流转,笑道:「真是缺德!」
张永笑骂道:「真是个蠢货,这样叫人如何便溺?」
诸葛明笑道:「大人说得不错、张伍这个蠢货还以为自己聪明绝顶,认为自己用封条封了妻子的阴门就可以防止刘氏偷人,岂知刘氏照偷不误,她把纸条沾湿了,从右边掀起一半,认为和相好的办完那桩事后,照样贴回去就行了,岂知潮水太多,把那一半弄湿了,一扯一贴,反倒把纸条右边一半全部弄破,只剩下左半边了!」
朱天寿笑问道:「为何右边会全破?而左边那一半仍然安好无恙呢?」
诸葛明道:「据说刘氏那天用的是『隔山取火』兼『右插花』的招式,故而一边纸条完好。」
朱天寿大笑,张永、邵元节、蒋弘武等人,以及那些陪酒的清倌人都抿唇掩嘴而笑,只有金玄白弄不清楚什么叫「隔山取火」和「右插花」而愣在当场。
巧云见他发呆,把红唇凑在他的耳边,低声的把这两种姿势悄悄的说给他听,随着她说话时,口中呵出来的热气刺激得金玄白耳朵痒痒的,他只觉全身热血加速流动。
诸葛明继续说道:「那个张伍回家之后,脱下刘氏的裤子一检查,看见了那张纸条,当场大怒,痛打妻子一顿,邻居赶来劝架,他怒气未遏的大声嚷嚷说:这个婆娘太可恶了,偷人就偷人吧,事后还叫奸夫写张什么长五寸的纸条气我,他妈的,老子抓到了那个奸夫,非得把他裤子脱下来比一比,看看是不是真的比我长五寸……」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不仅那些陪酒的妓女笑得花枝乱颤,连金玄白都听出其中的奥妙,而大笑不已,至於朱天寿则更是笑得几乎断了气。
金玄白忖道:「天下哪有这等蠢人?连自己写的纸条都忘了,这张伍封三个字,去了一半,不就是长五寸吗?」
一片笑声之中,一个全身黝黑,只穿着一条豹纹短裤,头上戴了顶圆形白帽的男子,扛着一个长方形的藤篮,缓缓从后室走进厅内。
这个男子长得深目大眼,体形健壮,赤足走上地毡之后,把藤篮放下,立刻跪倒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