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诗凤一笑,看了金玄白一眼,还没说话,已见到邵元节飞身跃了过来,兴奋地道:「朱公子,你把醉月楼的陈年女儿红也带来了,能否让贫道也喝上两杯?」
朱瑄瑄笑道:「见者有份,道长和诸葛大人你们分一坛,大概也足够了,来!我们边喝边行,到了虎丘,还可到剑池凭吊古迹。」
她钻进车厢,捧出一个酒坛,邵元节忙不迭地接了下来,连声道谢。
诸葛明也凑了过来,道:「朱公子,玉扇神剑朱大侠,醉月楼的肴味,你也分一点给我们尝尝嘛!」
朱瑄瑄眉开眼笑,道:「就街着你叫我朱大侠的份上,分你三包肴味,让你们尝尝。」
她打开一个大包袱,从里面取出三包用荷叶包好的肴菜,拎着草绳递给诸葛明,道:「这里面包的什么,我可不知道,看你们有没有口福了。」
诸葛明高高兴兴的接过三包肴菜,和邵元节往另一辆马车行去,笑着道:「邵道长,咱们的口福还不错,出来本是抓女贼,却变成了秉烛夜游,连陈年的女儿红都喝到了。」
邵元节颉首道:「镇江醉月楼的陈年女儿红,来自绍兴,后劲十足,咱们要少喝点,免得都喝醉了,忘了正事……」
他看到於八郎走了过来,脚下一顿,道:「糟糕,没有酒杯和筷子,怎么喝酒?难道真的捧着酒坛往嘴里倒不成?」
诸葛明笑道:「道长,那是北方绿林好汉,在山寨里做的事,什么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表示他们豪放,其实做的是蠢事,牛饮只会伤身,正表示这些家伙不懂得喝酒,咱们岂能跟这些人相比?」
於八郎道:「大人说得极是,这样吧!你和邵道长先上车,下官这就赶到街上去,买些杯盘筷子,免得坏了各位的雅兴。」
诸葛明点头道:「如此甚好,反正我们慢慢走,你尽快赶过来就行
金玄白大步走了过来,道:「诸葛大人,不必这么烦恼了,秋姑娘跟我说,马车里座椅之下,有两个暗格,里面备有美酒和酒杯、银箸、盘碗,你们上车之后,打开暗格便可看到了。」
诸葛明笑道:「有这种事情?这种马车我可是第一回坐,可得好好享受享受。」
金玄白抱了抱拳,道:「道长,你们慢慢喝,在下不奉陪了,等下到了虎丘,再通知我们。」
邵元节笑着抱住酒坛,点头道:「侯爷请便。」
看到金玄白转身离去,他一掀车帘,进了车里,放下酒坛,首先便往座椅下找寻,果真发现下面有三个抽屉,拉了开来,只见里面除了有两小坛酒之外,还有银箸金匙,细瓷碗盘。
他喜心翻倒,大叫:「妙啊,贫道在北京城里那么多年,还没坐过一辆如此精致,却又经过一番巧思布置的马车。」
诸葛明和於八郎先后上了马车,坐定之后,略一打量,发现车厢极为宽广,里面足可坐下十人,四壁都是锦缎交缀,座椅虽是包着红色绒布的木板,却有十几张锦垫叠在角落,可以用来垫在腰际或臀下,甚至可以充作枕头,用来睡觉。
车厢的对角,各挂着一盏灯笼,此时,灯火已被点燃,散放着柔和的光芒,让车厢四壁的锦缎不断地闪烁着不同的花样,似乎图案都已在鲜活的跳动。
诸葛明拉过两个锦垫放在腰际,立刻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他伸开双腿,放肆地斜躺下来,笑道:「他妈的!江南的富豪真是懂得享受,别的不说,光看这辆马车,便已费尽巧思了,如果带上两个美女,坐在车里,既可喝酒,还可谈心,更可以剥光了大开无遮大会,真是比做个王爷还要舒服。」
於八郎可不敢像他那样放肆,他忙着从座椅下的抽屉里取出杯盘和银箸,然后拍开酒坛的封泥,细心地斟满了三杯酒,再把荷叶包解开,放在瓷盘上。
一时之间,酒香四溢,混合着盘中的肴味香气,薰得他都几乎醉了。
邵元节伸手取过一杯酒,放在鼻下闻了会,赞叹道:「这果然是来自绍兴,藏在窖中长达二十年以上的陈年佳酿,来!两位大人,我们干一杯!」
诸葛明和於八郎一起举杯,美酒入喉,果觉甘醇美味,极为顺口,不禁叫了声:「好酒!」
邵元节拿起一双银箸,拨开荷叶,只见一包是醉鸡,另一包是熏鱼,还有一包则是肴好的鸭翅膀。
他挟了块熏鱼放在嘴里,只听车外有人道:「里面的三位大人请坐好,车子要走了。」
接着车身微震,蹄声响起,马车已缓缓前行。
邵元节咽下了嘴里的熏鱼,道:「八郎,你再喝两杯,到外面去看着,免得引起刘康他们误会。」
於八郎点了下头,随即想起那些驾车的车夫,个个都是剽悍勇壮,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於是低声把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诸葛明道:「这些人是很凶悍,看来都是经过严格的训练,据我所知,他们都称侯爷为少主,很可能是枪神老前辈的属下。」
邵元节摇头道:「这些人体形矮小,四肢关节粗大,好像来自沿海一带,很可能是金侯爷另一位师父火神大将的属下。」
他把杯中的酒喝完,道:「不过,无论他们是何人的属下,总之,对我们都是无害的。你们没看到吗?他们面对侯爷时,那种毕恭毕敬的样子,眼中充满了崇敬畏惧的神情,恐怕侯爷命他们当场自刎,也没有一个人敢违抗命令。」
诸葛明仔细的想了下,觉得邵元节之言有理,颔首道:「如果我们东厂的弟兄,能够像这些人一样,也就不必在乎西厂了!」
邵元节道:「这个你放心,只要皇上决定成立内行厂,让金侯爷执掌,那么这批人一个都跑不了,都会成为内行厂的人员。」
诸葛明点头道:「道长说得极是,这批人到时候都是金侯爷的得力臂助,还怕他们会不被朝廷所用吗?」
於八郎正在为他们斟酒,虽然听了这番话,心中颇有疑惑,却不敢多问一句,唯恐多言惹祸。
他虽然身为锦衣卫干户,官街为正五品,可是锦衣卫中有十四名千户,随在护国真人邵元节身边办事,已是他莫大的荣幸了,他岂敢有所僭越?
所以虽然不明白皇帝为何要成立什么内行厂,让金侯爷执掌,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有负责斟酒、敬酒的份。
他守着自己的本份,果真喝了两杯酒,吃了块醉鸡之后,便向邵元节和诸葛明告退,掀开车帘,到了车辕之处坐着。
蹄声得得,夜风轻啸,於八郎一出车厢,被夜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缩了缩脖子,朝身边的车夫点头微笑道:「夜凉了,你不冷吧?」
那个驾车的车夫望了於八郎一眼,脸上寒霜稍减,道:「谢谢大人关注,小的不冷!」
於八郎见他脸色和缓,试探地问道:「请问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车夫道:「不敢当大人垂问,小的姓田,你叫我三郎就行了。」
於八郎哦了一声,问道:「三郎,你是金侯爷家里的人吗?」
田三郎道:「禀告大人,金侯爷是小人的少主,不过小人一向是替少主夫人驾车的。」
於八郎问道:「你们的老主人是枪神,还是火神大将?」
田三郎脸色一凝,随即一片冷肃,默然片刻,道:「大人,实在对不起,没有奉到命令,我们不敢说出老主人的名讳。」
於八郎没想到自己碰了个软钉子,摸了摸鼻子,忖道:「这些家伙还真是神秘兮兮的,连老主人是谁都不肯说。」
他一时语塞,不知要和那个田三郎说些什么才好,车得这时马车已经走到了刚才众人停留之地,於八郎看到陈南水、刘康两人站在路边翘首眺望,连忙吩咐田三郎把马车停下下来。
他飞身跃下车辕,向刘康和陈南水转达了金玄白的命令,当下便让两名骁骑尉骑着两匹马,再牵上五匹已经受伤的马儿一齐回去天香楼。
至於另外两名云骑尉,则都是随同於八郎出京的亲信,他十分信得过这两人的能力,於是命令他们骑着马在马车前领路。
刘康和陈南水两人也弄不清楚於八郎从哪里弄来这三辆马车,仔细的端详了一下,也发现驾车的车夫不凡之处,他们等到於八郎处置妥当之后,低声询问,这时,於八郎才发现原先有四辆马车,如今不知何时竟然只剩下三辆。
他计算了一下,第三辆马车无人乘坐,於是低声把车中座椅下藏有美酒之事,告诉了刘康和陈南水,示意他们可在路上好好的喝上两杯。
刘康和陈南水都是嗜酒之人,一听到车中藏有美酒,齐都大喜,觉得出这一趟差事,简直比郊游赏景还要愉快,尤其是有锦衣人领头,让他们根本不在乎任何凶险,认为万事有金侯爷扛着,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用怕。
他们问出锦衣人正在第二辆马车之中,陪着未来的金夫人喝酒,忍不住好奇之心,悄悄的走了过去。
刘康和坐在车辕上的车夫打了个招呼,问道:「请问,金侯爷在里面吗?」
那个车夫冷冷的望了他和陈南水一眼,默然的点了点头。
刘康掀起车帘一角,往车厢内望去,只见金玄白侧靠车壁而坐,一手持着酒杯,一手扶着坐在他腿边的一位女子肩膀,满脸带着微笑。
而在金玄白对面盘腿而坐的则是一位身穿银白色锦袍,头戴文巾的少年公子,他的怀中依偎着一个绿衣少女,正在兴高采烈的和对面那个女子划着酒拳。
刘康起先还以为自己眼花,可是抆了抆眼睛,才发现自己果真没有看错,那个作文士打扮的书生,正是来自湖广安陆的郡主朱瑄瑄,而那个依偎在她怀里的则是已被赵定基送走的江凤凤。
刘康不明白她们怎会如此亲密,并且还刚好在这个时候出现,想起前几天和钱宁在湖边水庄赌钱,被张永罚跪时,朱瑄瑄一脸揶揄的神色,他便心里一虚,赶紧放下了车帘,拉着陈南水钻进第三辆马车之中。
朱瑄瑄凤眼斜睨,看到刘康掀起车帘一角,问道:「刘康,你偷偷摸摸的站在那里干什么?有什么事进来说嘛!」
金玄白看到她满脸通红,眼波荡漾,笑了笑,道:「刘康已经上了后面的马车,你找他做什么?」
朱瑄瑄骂道:「这小子,鬼鬼祟祟的,不是个好人,就跟我那些侍卫一样,看着就让人讨厌。」
秋诗凤莞尔一笑,道:「小凤儿,我看我们不要再划拳了,再划下去,朱公子会醉得不醒……」
朱瑄瑄醉眼流波,道:「谁说我会醉?你也不过是十拳里赢了七拳而已,小凤儿,你再跟她比划一下,我不相信你还会继续输下去!」
江凤凤一扬螓首,道:「大凤儿,你听到没有?朱郎相信我一定可以赢你,来!我们继续划拳!」
秋诗凤仰首望了望金玄白,笑道:「大哥,对不起哟!让你端着个酒杯,却一直喝不到酒,你看,这一拳我是不是要让小凤儿?」
金玄白大笑道:「你们两只凤儿,要划酒拳,分胜负,是你们的事,我和朱公子只负责喝酒而已,至於谁先醉倒,就要看你们的本事罗。」
朱瑄瑄也哈哈大笑道:「金大哥,别看你的武功比我要高出许多,可是这喝酒的功夫,我一定会赢你,你晓得吗?我八岁时就偷喝我父王窖中珍藏的美酒,大醉两天之后,我就很少喝醉了,今天你就算喝一杯,我喝十杯也会赢你,到时候只有你醉倒……」
江凤凤一怔,问道:「朱郎,你说什么父王?难道你……你的父亲是位王爷吗?」
朱瑄瑄没料到自己酒后失言,竟然被江凤凤抓住了语病,心中一慌,却见到金玄白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她也摸不清他这种表情代表什么含意,咬了咬牙,正想要说出自己的来历,却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大喝道:「禀报千户大人,前面有人封路!」
金玄白仰首把手中的一杯酒喝干,放下酒杯,道:「诗凤,你们继续划拳,我出去看看。」
他一掀车帘,飞身跃了出去。
朱瑄瑄趁机道:「小凤儿,你陪秋女侠,我出去一下。」
她不等江凤凤回答,也一掀车帘,跃出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