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跃下了地,略一查看,发现那些死者上身完好,七成以上都是割喉一刀致命,其他的三成则是四肢中了暗器,流血而死。
盛琦从一个死者身上拔出两枚暗器,发现一枚是星形,另一枚则是十字形,镖身中间都有一个小孔,形状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
他放下暗器,撕开了一具屍体的染血外衣,发现里面果真穿着银鳞软甲,不禁凛然忖道:「从这些人的穿着和他们丢下的鬼头刀看来,显然这批人便是高天行训练的五行军营中的卫龙神甲兵,可是他在半个月前还在河南,怎么这么快就带人赶到了江西?」
大略的一看,整条街上杂乱无章的倒了最少有一百七八十具屍体,盛琦不能一一检视,自然不知这些死者是不是都来自为了卫护刘瑾所设的五行军营里的卫龙神甲兵,或是还有镖局里的镖师。
他飞身跃上了屋顶,沿着屋脊向前掠去,一直奔出七八丈远,便看见对街一连数间二层高楼,楼前悬着一块大匾,写着「云聚客栈」四个大字。
客栈门口挂着四盏灯笼,用竹竿高高挑起,楼前站着二三十名灰衣壮汉,他们每一个人都手持绣春刀,却没有一个出手,全都望着街上正在拚斗的几群人。
盛琦伏於屋脊往下望去,只见一百多个手持鬼头刀,身穿蓝色劲装的大汉,正结成九个刀阵,围住了九个女子,正在激烈的交手。
那些女子有老有少,手中挥舞着兵刃,动作迅捷如飞,剑上寒芒闪烁,虽被困在刀阵中,却个个勇猛如虎,反而操纵着大半的攻势。
她们显然知道这些手持鬼头刀的蓝衣大汉,身上全都穿了软甲,所以每一剑出手,攻的都是四肢和头部,逼得那些蓝衣大汉左支右绌,若非凭借刀阵的运转,占了极大的优势,早就丧命了。
盛琦认出这些蓝衣大汉正是高天行过去几年里,在西山秘密基地所培训的卫龙神甲兵,也深知这些人武功都颇具修为,每一个人放到江湖上,都可以成名於一方。
然而这些人面对那些身穿绸衣绣服,长得闭月羞花的女子,却非要结成刀阵,才能自保。
由此可见,那些年轻的美女,个个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就算自己的徒儿何康白来此,也不见得能够取胜。
他一想到何康白,蓦然见到一个身穿水蓝劲装、头紮花布巾的美女,手中长剑一绞,砍下了一个卫龙神甲兵的一条右臂。
惨叫声里,鲜血飞溅,那个女子剑式一转,剑光流动,竟然灿化出七八朵梅花。
随着梅影乍起乍没,又有两名蓝衣神甲兵丧命在她剑下,屍身跌落出去,顿时刀阵出现破绽。
盛琦两眼放光,惊喜的忖道:「这不是本门的寒梅剑法吗?她…她莫非就是小馥?」
凝神看了一下,发现那个年轻女子满脸杀气,杏眼圆睁,完全不似自己记忆中的那个绑着两条小辫子,蹦蹦跳跳,哼着山歌,围绕在身边打转的小女孩。
看着看着,盛琦倒是有些痴了,直到耳边传来五音齐响,才让他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长得清丽可爱的年轻少女,手持一柄短剑,施出一路神奇玄奥的剑法,不时从剑上发出高低不同的乐音,就在眨眼的工夫,已杀了三个卫龙神甲兵,竟是眉头都不皱一下。
盛琦越看越是觉得眼熟,略一思忖,才发现那个少女所施的剑法竟是漱石子的太清剑法。
他惊骇的忖道:「太清门何时又收了女徒?怎么这个女娃儿看来才十七八岁,武功造诣竟有如此成就?并且心狠手辣,杀人毫不眨眼。」
随着目光转动,他看到还有其他两个更年轻的少女,也都是使的同样剑法,故此让他深感不解。
他的目光闪烁,顺序望去,发现除此之外,还有三个女子使的是玄阴剑法,而远在十丈开外的两名年轻女子,一人手持银枪,另一人则挥舞着两柄大斧,全都神勇无俦,驱使着刀阵团团乱转,看来完全不似跟人搏命,纯是好玩而已。
盛琦心中一凛,忖道:「这两个女子所使的枪法和斧法,完全是当年枪神和鬼斧二位老哥的路数,莫非她们来自七龙山庄和巨斧山庄?可是,他们又为何跟金大侠在一起?这就更让人不解了!」
他一时之间,找不出答案,扬首往远处望去,只见十七八丈之外的一段街面,又是另一种状况。
那里有一百多个身穿各色花衣的年轻女子,结成了十几个刀阵和剑阵,把大批的蓝衣大汉围在阵中,不断的切割、研磨,死伤的人越来越多,简直成了人间炼狱。
盛琦只觉一阵凄然,忖道:「高天行那厮,多年的苦心,也不过只训练出了按照五行所排列的二千五百多名卫龙神甲兵,如今看来,最少在这里要死掉五百人…」
他四下搜索,没有看到金玄白的身影,只见到远处街头围着密密麻麻的一堆灰衣人,高举的灯笼最少也有四五百盏之多,照耀得一大片街面,有如白昼。
在那群人堆后面,还站立着另一群人,那些人手中除了擎着火把和灯笼之外,还高举着十几面大旗,不断的摇动,口中并且呐喊着,似在替这些花衫女子们助威。
盛琦的眼力纵然不差,却也看不清旗上的图腾,他只是大略的计算了一下,那些观战的灰衣人以及持旗的黑衣人,合计起来,最少有千人之多。
这些人没有参加战局,全都在摇旗呐喊,围观战况,显然根本用不着他们加入,或者对那些花衫女子有着强烈的信心所致。
盛琦想起了刚才躲在桑林里,听到李亮三和扑天雕、翻天鹞子二人所说的那番话,惊骇的忖道:「这批打着明教旗号的女子,也不知是什么来历?竟然练成了如此厉害的刀剑大阵,再加上那些手持绣春刀的灰衣人,个个身带杀气,必然是东厂的高手,看来那个姓李的什么盟主之言不假,这完全是个布好的陷阱,目的便是要对付高天行或者各大门派…」
想到这里,他觉得背后一阵冰凉,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没有见到金玄白在场,更让他认为朝廷新近成立内行厂之事,可能不假。
但是他计算了一下时间,认为高天行率一营卫龙神甲兵,从北京赶往河南、山东一带去拦截五湖镖局的副总镖头神枪霸王,按照行程,是绝不可能赶来此地。
由此可见,高天行这回派出的人,除了他本人自领一营之外,另一营可能由五行尊者其中的一人所统率,甚至可能还有一营卫龙神甲兵赶往其他地方,目的便是要堵住金玄白。
盛琦又搜索了一下,依然不见金玄白的踪影,也没发现自己认识的五行尊者中的任何一人。
他心里明白,就算高天行把五名尊者一起带来,统领着所有的卫龙神甲兵,一起杀到此地,恐怕也无法取胜,更何况这回只来了一营兵马?
那些卫龙神甲兵分开数处应战,完全不见统率之尊者,可见领头之人已被除去,他们才会负隅顽抗。
以盛琦的所知,五行尊者中,任何一人的武功,都已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都不在剑豪聂人远之下。
他们之所以在武林中毫无名气,仅是因为高天行不让他们行走江湖而已,说到底,训练他们的目的,便是为了暗中保护九千岁刘瑾的人身安全,以及为他日图谋大业做准备…如今这一营人眼看支持不久,那位领军的五行尊者也不见踪影,显见不是死於金玄白的剑下,便是已被擒下,正在逼问口供,看来高天行的宏图大业终将付诸流水。
盛琦在瞬息之间想了许多,当他把远眺的目光收回之时,突然见到对街的云聚客栈门口,走出一个满头白发,却是容颜如玉的女子。
那个女子满头珠翠,一身华服,光从她的头发看去,她最少也有六十岁,可是她的面孔清丽,肤色姣好,看上去只是二十至三十岁的光景,故而乍见之下,根本看不透她的年龄,也让人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盛琦几乎目瞪口呆,觉得那女子极为熟悉,差点就要脱口叫出她的名字,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徒儿的妻子,早在十多年之前,便已经死了,如何还会出现在眼前?
那个白樊子刚走出客栈大门,脸上还含着微笑,观看着街上的战况,蓦的似有所觉,笑容一敛,眼中射出两道凌厉的光芒,投向四丈开外的屋顶。
盛琦见到她眼中神光炯炯,望向自己存身之处,知道此女的一身修为,不在自己之下,否则不会这么快便发现自己的行踪。
也就是因为这种情形,使得盛琦更加肯定自己认错人了,因为他的印象中,徒儿的妻子只是一个可怜的弱女子,嫁进夫家之后,饱受凌虐,从来都是逆来顺受,把一切委屈都往肚里吞。
而眼前这个白发红颜,眼中冷芒毕露,如同两道利刃,武功高强之极,绝对不是印象中的那个女子。
盛琦心神一凛,意念急转,已见到那个白发**腾空掠起,有如一支脱弦之箭,射了过来。
他不愿自己的形迹败露,提聚浑身功力,急扑而下,掠过四丈的空间,投入一间烧得残破不堪的废屋。
就在他双脚落地的刹那,耳边金风破空,疾嫌邙起,竟是十几枚暗器,分从两边交错射到。
盛琦脚下一旋,斜身穿掠而起,人在半空,挥动手中的布棍,格飞了四枚暗器,至於其他十几枚暗器,则全部从他脚下交错而过,在一阵噗噗的声响里,射在烧毁的屋里,激起一片黑灰。
废屋里光线黯淡,盛琦认不出那些暗器的形状,身形被暗器稍稍一阻,已听到凌厉的刀风,急劈而至。
他想不到那些人动作如此迅捷,并且根本不顾废屋中的污秽,便随着自己身后,钻进屋来。
刀风一响,浓郁的杀气疾扑而来,盛琦不敢怠慢,拔剑出鞘,一式「红梅吐蕊」,剑上飞出**朵剑花,挡住了近身的两刀。
随着剑式运行,剑花满空幻起,钻进屋中的三名灰衣大汉都被森寒的剑气逼得退出了已剩断壁的破屋。
这时,盛琦才发现那些大汉虽是刀法凌厉,却都毫无内力修为,仅是仗着强壮的臂力挥刀而已,自己提起七成功力应战,倒是小题大作了。
他的目光朝外望去,已见到那个白樊子到了屋外,似是踌躇着废屋里一片灰烬,不愿弄脏一身华服,犹豫了一下。
盛琦不敢再逗留下去,立即转身从半壁残垣里斜跃而出,掠起二丈多高,人在空中,侧目后顾,那个白樊子已提起双臂,交互拍出。
瞬间,一阵密雷似的声响,从她的掌风里传出,接着便看到废屋的半堵残壁化为灰粉,飞散开去。
雄浑的掌劲透屋而过,卷起漫天黑灰,接着便将另半堵废垣击破,声势极为惊人。
盛琦这时已落身三丈之外,眼看这种强大的气劲,骇然惊忖道:「玄门罡气!」
玄门罡气的威力,他见过多次,不过都是在漱石子身上看见过的,如今却是在一个白发**的身上,再度重睹,使他更感意外。
他不敢留下问个端详,提起了一身功力,使出华山派轻功身法,两个起落,便已到了十丈开外,投入桑林之中,消失不见。
那个白发**飞身跃过破屋,到达另一条小街时,已看不见盛琦的身影,消失於何处。
她左右顾盼了一下,自言自语这家伙使出了华山派的轻功身法,莫非是那个死鬼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