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碗端至苏定海面前,何方微微俯首,“苏老前辈,酒已温热,请。”
苏定海看了半晌,方才笑道:“少侠好深的内力,我老头子多年未入世,不想今日竟开了眼界,好,好!”
他端过酒,一饮而尽。
这两个好字出口,他方才那种逼人的气势忽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何方顿觉身上一轻。
何方道:“不敢,不敢。”说完又摆下一只碗。
范先生淡然说道:“老朽是从不喝酒的。”
话音未落,忽然从他身上透出凌厉的剑意,仿佛他的人已经成为一把剑,一把出鞘的剑,横在了何方脖颈之间。
彷佛何方只要有半点差错,便会立刻死在这柄剑下。
何方依然面不改色,道:“范先生的爱好正如剑法一样天下闻名,在下怎会不知?我已备了上好的西湖龙井,请。”
他竟然从袖中取出一小包茶叶,往碗中丢了一些,然后从伙计的托盘中端起另一只碗。
直到这时,众人才看到,这伙计托盘中端着的,竟然并不全是空碗,其中一碗竟盛着清水。
水自然是凉的,否则要是有一丝雾气,以这几人的眼力,不可能察觉不到。
何方将茶碗放在桌上,回身端起装了水的碗,慢慢走来。
待他走到桌前,碗里的凉水已经冒起了热气。
范先生忽然又道:“茶和酒不同,须用烫水。”
何方道:“那是自然。”
他将热水往茶碗中倒去,倒的很慢,倾泻的水流仿佛被一股力量牵引,用极其缓慢的速度落入茶碗,慢得像是停滞了一般。
这一碗茶,竟足足倒了一分锺。
然后众人就看到,方才只是温热的水,在落入茶碗之后,竟开始翻滚起来,热气腾腾,已然成了烫水。
这一次,连苏定海都略微变了颜色。
用真气催热凉水,和催烫是并不同的,真气和水之间有瓷碗相隔,连苏定海几十年的内力,想做到催烫都不算容易。
何方区区十几年的功力,自然也做不到。他是先将热水倒出,然后用真气控制水落下的速度,让真气和水流可以在半空中交汇,自然比在碗里催热要快许多。
虽是取巧,可这精准的控制力,却是半点也做不得假。
范先生看着那碗热茶,半晌方道:“少侠真是惊才绝艳,老朽果然是老了,佩服。”
说话的同时,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剑意也慢慢收敛。
“范先生过奖了。”
何方来到雷老六边上,又摆下一个碗。
雷老六忽然大笑,“老子没那么多讲究,却有个坏毛病,喝酒便要喝醉,不然就会狂性大发,你就拿这一坛酒来,是瞧不起我的酒量?”
何方笑道:“早就听说雷大侠海量,今日难得来到快活林,若连喝酒都无法尽兴,自然是说不过去的。”
雷老六瞪着眼道:“既知如此,酒呢?”
何方从伙计手里接过酒坛,道:“雷大侠尽管喝,我负责续杯,一定让您尽兴就是。”
雷老六一拍桌子,“好,好小子,我倒要看看,你这区区一坛酒能不能让老子喝倒!”
说完,一口将一碗酒喝了个干净,连一滴都没有洒出。
何方立刻续上一碗,雷老六瞧也不瞧,一仰脖子,又是一碗。
他根本不像是在喝酒,更像是在倒酒,他的人就像是酒桶一样。
一坛酒只倒了十三碗,
便已见了底。 反观雷老六,竟像无事人一般,似乎他喝的根本就是凉水一样。
喝完最后一碗,雷老六瞪着何方,大声道:“你方才说让老子尽兴,怎的刚垫了个底,你的酒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