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陈崇虎用拳头在虚掩的门上敲敲,往里边喊了一声。
“欸,来啦,”里边立马答应一声,不过片刻,便见一黑脸矮汉从里屋走出来。
头戴雨帽身披蓑,身材微微佝偻,挂起一张憨笑脸,在那张黑脸上却不甚显眼。
“哟,虎爷,俺说怎么大早上听喜鹊叫,您怎么上这儿来了?”那黑汉连忙招呼陈崇虎坐下,“您要想吃鱼了,叫伙计们吩咐一句,俺老胡亲自给送上门去,哪敢叫这般劳累?”
“别介,犯不着,”陈崇虎笑了笑,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我那院中里近来不是闹子将军嘛,窥盆翻碗,好不恼人,我这不寻思上孙婆婆那里聘只狸奴,管教一番那畜牲,这才来你这穿几尾鱼挂上,当做聘礼。”
“您这做事忒讲究,”黑汉闻言笑笑,调侃道,“挂鱼聘猫,多少年没听过了,
嘿,老黄历。” “好你这黑汉,叫你办事儿不办,反倒拿我开涮,甭说挂鱼聘猫,我当年还陪姑娘纵马打过雁,也要说与你听不成?”陈崇虎也跟着笑笑,佯装去打发他,“去休,去休,记得挑几位大鲤鱼挂上,甭拿那鲫瓜子糊弄。”
“得。”
那黑汉答应了一声,果真是个办事麻利的,从一旁扯下来一根风干的柳条,又挑出来五六尾肥鲤鱼,拿称量了,又从腮后穿过脖子,挂在柳条上,便成了一串儿。
“瞅瞅,多鲜灵,都是现捞的,您放心拿去,保叫那狸奴儿喜欢,”黑汉说着,“这鲤鱼四大二小,约莫不到二十斤上下,近来鱼价也涨,俺还给你照原来的,还按二十文,算您四钱银子。”
陈崇虎接过了几尾鱼,掂了掂,大抵对了数,也不磨叽,从怀里掏出几颗碎银子丢了过去。
“虎爷爽利,”那黑汉得了银子,笑得更灿烂,“你若还想吃鱼,管叫伙计来吩咐俺,俺半夜爬起来也得给您送去。”
“心领了,忙伱的吧。”陈崇虎随口应了一声,拎着鱼,拐头出了门儿。
……
秋来鼠辈欺猫死,窥瓮翻盘搅夜眠。闻道狸奴将数子,买鱼穿柳聘衔蝉。
……
孙婆婆家在城西,和鱼市正好打个对头,不过陈崇虎脚程好,走路生风,不过半刻锺便到了。
拍了拍头上的雪,陈崇虎叩响了孙婆婆的家门。
“谁呀?”苍老而温和的声音,透过门框响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猫叫犬吠之声,好不热闹。
“婆婆,我是城那头的陈崇虎,找您有事相商。”陈崇虎朝着里边儿喊了一声,又激起一阵犬吠。
“噢,陈掌柜的,你稍等。”
门那边传来一道窸窣的脚步声,在雪上嘎吱嘎吱的,一路窜到门前,拉开了门闩。
门打开了,孙婆婆的样子也出现在陈崇虎眼中,虽然早便见过,但每次看到,还是难免有些惊奇。
别的倒还好说,与寻常老人没什么两样,鹤发昏眼,披着件棉服,被岁月锤炼的脸上痕迹深重,显得温和而慈祥。
但唯独有一点不同,孙婆婆是小脚女人,寻常小脚老人平日里只能盘坐在炕上,能行走,却也多有不便,若是没人照料,很难独自生活。
但孙婆婆的脚上却摆着几道木头机关,相当的小巧精致,却恰巧作为了支撑,只需要拉动一旁的杆子,便可以支撑着孙婆婆走街串巷,照看她院里的这些小家伙。
据说那是孙婆婆的亡夫替她打造的,她与丈夫的感情很好,生前虽无子嗣,死后也没有改嫁,只是独自一人照料院里的这些猫狗,日子还算过得去。
“陈掌柜怎么想着上我老太太这边儿?莫不是来找我做媒的?”孙婆婆温和的笑笑,把陈崇虎迎了进来,“上次我做保,想把闫家的闺女嫁到你家去,你却不依,这一时叫俺老婆子上哪给你找对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