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鲁三问适时的递了一句话。
“君子坐而论道,少年起而行之,那年我一十六岁,正是凌云壮志,热血沸腾的年纪,与先生和伙伴告别后,我曾辗转多地,从各个方向都试着努力过,想要改变这个国家,但可惜我并不是时代的弄潮儿,我所做的努力如石沉大海一般,没能在这个世道掀起什么波澜,只是徒增笑料耳。”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真正促使我放弃的契机,乃是在六年之前,我曾於市井之中碰到一位奇人方士,自称,要正大师。他同我见面后,也未问我姓名,也未问我过往,连生辰八字也未过问,只是同我说了几句话。”
“他告诉我说,奇正相生,其道无穷,说我这一生,若是就此安稳下去,便可以长享富贵,子孙满堂,但若是要继续行险事,定然会经历大磨难,大恐怖,与沧桑为伴,一生都不会停歇脚步,直到死去。”
陈崇虎深吸了一口气,双眼灼灼的看着鲁三问,道,
“我也不怕鲁兄你笑话,听他这般说,我怕了,真真切切的怕了,其实,老死与骈枥之间没什么不好的,老老实实当个富家翁,偶尔发发善心,尽可能的帮帮别人,就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所以我才不认你们所说,什么好汉,豪杰,都是狗屁,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贪生怕死的普通人罢了,不值一提啊……”
陈崇虎自嘲的笑了笑,多有落寞之色,他与鲁三问所言,省去了许多关键的东西,其实对於这些峥嵘往事,他还是多少有些羞於说出口。
他当年一腔热血,觉得自己从异世而来,见到过人民安居乐业的空前盛世, 自然要在这乱世施展屠龙术,用马列的思潮来斩了大荣这条恶龙,成立一番基业!
而他当初愿意护送那位先生,其实也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英雄相惜,他是觉得这个世界上终於有了变革的思潮,他作为知道历史发展的未来人,应当呵护这种子,以便於它未来能长成参天大树。
毫无疑问的是,他失败了,没有群众基础,没有真正的理解理论,当他真正去做这工作的时候,陈崇虎才发现,他这一世虽然拥有远比曾经强大的躯壳,但思想依旧是那个普通的学生,甚至还在年复一年的成长中,逐渐被这个时代所同化。
说到底,他曾经也只是一个长在盛世的普通学生,只知道课本上照本宣科的些许理论,一旦实际行动,便彻底傻了眼,甚至还险些因此丧命。
他口中所言并没有虚假,他真心觉得现在的日子挺逍遥的,格外珍惜如今的岁月,这没什么不好,没什么不好的…………只是…………
多少有点不甘心罢了。
…………
“陈兄……”鲁三问见陈崇虎情绪越发低落,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因好奇而刨根问底,算是酒后失言,正想着安慰。
就见陈崇虎摆了摆手,朝他举了举酒碗。
鲁三问立马举碗相碰,与陈崇虎满饮一碗,脸色胀红,他不胜酒力,此刻已有些醉意,就听得陈崇虎继续说道:
“鲁兄不必介怀,常言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落在自己头上也并非接受不得,毕竟,万事不由人做主,一心难与命争衡啊。”